隔了兩天,周蘇發來為宋零諾做的九月商務活動安排。宋零諾還有兩周半才回國,她連行李都還沒開始收拾,可她的商務就已經迫不及待地給她規劃回國後的工作了。宋零諾只得點開表格,看見九月的日曆被填得滿滿當當。上海疫情過後,本地消費逐漸回暖,品牌方的預算投入也逐漸增加,雖然還沒回到年初的水準,但周蘇想方設法地要把宋零諾不在上海這半年損失的賺錢機會都找補回來。
宋零諾回復確認,把日曆匯入工作郵箱。
她盯著電腦螢幕看了會兒,然後滑動滑鼠,翻開一個存放著所有合同和協議電子版及掃描件的資料夾,找出她在去年一月份和公司簽的那份「賣身契」。
三十六個月時限,到現在才過去了一半多一點。
宋零諾重新閱讀協議裡的違約和解約條款。胸腔裡的小小腫物每一秒都在膨脹,與她長久以來所秉持的價值取向爭搶生存空間和高低排序。這於她而言是一種前所未有的體驗,新奇且可怖,它迫使宋零諾重新審視那些她曾經認定極其重要的事物,它讓她變得前所未有的自私,也讓她變得前所未有的慷慨。
這個腫物割不得也舍不掉,它是她心底深處的不滿、不馴、貪念與慾望的總和。
它的名字叫做「野心」。
又隔了兩天,劉辛辰給宋零諾打電話,讓她幫忙在紐約買東西帶回國,因為劉辛辰知道如果不託宋零諾代購,宋零諾在回國之前絕對不會自己去逛街。宋零諾看著那一長串的代購物品清單,答應下來。
劉辛辰問:「你和管寧的事情,周蘇怎麼說?有影響你的商業報價嗎?」之前管寧的黑粉在網上鬧得實在難看,劉辛辰一貫看不上管寧,這次更是認定管寧在拖宋零諾的後腿。
宋零諾說:「沒影響太多。」這事她不想和劉辛辰聊,因為她和管寧已經半個月沒聯絡了。
劉辛辰又問她準備好回國了嗎。宋零諾說回國有什麼需要特別準備的嗎。劉辛辰說有啊,你得準備好回歸併適應原來的環境,你不會真以為這半年你一點都沒變吧。這話劉辛辰是在開玩笑,可宋零諾卻半天沒吭聲。
劉辛辰說:「你在想什麼?」
「沒什麼。」宋零諾提出一個請求,「你能不能幫我查一查,品牌中心過去用來推廣我和我的帳號的總費用是多少?」
劉辛辰反問:「你要這個資料幹什麼?」
宋零諾說:「周蘇想要了解。」
小小腫物已經長成了不大不小的腫物,它成功地讓宋零諾變成了一個張口就能對劉辛辰撒謊的人。
理由充分,劉辛辰答應回頭就查,提醒道:「你這趟回來可以問老闆要升職加薪了。」
宋零諾的職場政治敏感性太低了,劉辛辰又在操她不該操的心:施謹高升,宋零諾作為施謹的第一個下屬,這種時候不要,那什麼時候才要?更何況宋零諾這次到紐約的工作完成得漂亮,施謹不對這種要忠心有忠心、要工作表現有工作表現的下屬嘉獎,難道要對韋霖那種下屬嘉獎嗎?
宋零諾不說話。她不可能告訴劉辛辰她心裡長著一塊腫物,這塊腫物讓這些所謂的升職加薪變得索然無味,因為劉辛辰不會理解。
劉辛辰習慣了宋零諾在爭取自身權益方面的一貫沒出息,但還是忍不住說她:「宋零諾,這是職場,你什麼時候能稍微有點野心啊。」
宋零諾還是不說話。
她想到施謹的支援、公司的栽培。劉辛辰並不知道,宋零諾在不知不覺中已經辜負了這些她本來認定自己絕不能辜負的東西。
劉辛辰只用了半天時間就發來了宋零諾索要的推廣總支出數字:¥38,520,000。過去宋零諾和「無畏wuwei」深度繫結,一切和品牌有關的廣告投放和付費推廣都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