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謹捕捉到他表情的變化,「不方便?那我叫車走。」
「沒。」彭甬聰否認,開門上車。
施謹坐進副駕。
這是她第二次坐彭甬聰的車,上一次距今不過小半年,記憶卻已很久遠。她的左手心似乎還留著方向盤的皮革表層被男人握過的溫度。
思及此,施謹轉頭看向左邊。
方向盤一側的空調出風口上方,用透明膠帶粘著一張樸實無華的淺黃色便利貼。上面的鋼筆字墨已經淡去。
施謹花了幾秒鐘,才反應過來那是什麼。
有誰會把這麼一張便利貼貼在自己的車裡幾個月?它有什麼好被貼的?施謹目光轉到彭甬聰臉上,「你留著它幹什麼?」
車子開上高速,彭甬聰打燈變道,一聲不吭。
當初貼這張便利貼的時候,他沒分析過自己的心理。後來貼都貼了,每次開車的時候看它一眼,也就成了習慣。施謹的字寫得好,十一個字三個標點,一筆一劃都像她的人。彭甬聰沒什麼別的原因,就是喜歡看。
這是實話,也是他的心裡話,沒有哪個字矯情。但要讓彭甬聰把這些話對著施謹說出口,那每個字都透著他無法忍受的矯情。
彭甬聰一直沒回答。
好在施謹沒再重複同一個問題。
車子開進市區,路過兩人都眼熟的奶茶店。沉默了大半程的彭甬聰此刻總算開口:「奶茶要喝嗎?」
施謹說:「嗯。」
彭甬聰在路邊泊車,卻沒下車去買奶茶。他從兜裡掏出手機,找出茶飲店的小程式,選擇點單自取。
時間被他的舉動緩慢地拉長,在車內凝成無影無形的細絲。
彭甬聰從頭到尾沒問施謹要喝什麼。點完單,他把手機放在一旁,也沒再說什麼。
施謹問:「你為什麼不覺得我有病?」
這句話沒頭沒尾。
彭甬聰卻聽懂了。
這世界上有誰沒病嗎?人人都有病,只不過病症不同罷了。這種話,要讓他講出來,每個字也都透著他無法忍受的矯情。
彭甬聰還是一直沒回答。
施謹終於轉回頭。彭甬聰沒看她,開啟車門,下車走去奶茶店。夜色中,施謹隔著左側車窗看向男人的背影,她不需要問他為什麼不留在車上等。隨後她低眼,抬起手臂,左手搭上方向盤。
皮革表層留有男人握過的溫度。
施謹輕輕撫摸幾下,然後收回了手。
彭甬聰拎著奶茶走回車邊。開啟車門,副駕空著沒人,施謹了無影蹤,方向盤上貼著一張樸實無華的淺黃色便利貼,駕駛座上扔著一沓檔案。
他扯下便利貼,拿起檔案。
便利貼上寫著:「合同你簽完快遞給我。」
兩份檔案是合同的乙方反饋第七版。一直留空的甲方違約懲罰現已被填補完整:與乙方違約懲罰相同。
施謹的正楷鋼筆簽名端正落在兩份檔案的甲方處。
poc測試結束得突如其來,彭甬聰粗略復盤這段時間與施謹的種種相處,認為他應該將這個功勞記給陳永敘。
按照合同約定,施謹要和彭甬聰逐步打通雙方的社會資源,第一步從核心人際關係開始。
彭甬聰問施謹什麼時候方便去拜訪她父母,施謹說隨時。彭甬聰於是就近和她約了當週六。施謹沒費勁提出拜訪他父母的要求,她知道彭甬聰會主動安排。
在給施謹父母準備見面禮的空檔,彭甬聰給龐箐打了個電話。
龐箐自從和彭韜離婚後就不愛回國看兒子,這兩年恰逢全球疫情,她更加有合理正當的藉口不回來,這次聽了彭甬聰的需求,龐箐在電話裡問:「你怎麼不先介紹她認識你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