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甘情願?!是啊,她是心甘情願,怨得了誰?她用手緊緊地,緊緊地按住痛到窒息的胸口,那力氣彷彿要透過肌膚將自己的心一併捏碎了似的。她彎了身子,不住的喘氣,不怨別人,怨只怨……她識人不清,看不穿那愛情本是鏡中花水中月,虛幻無實。她低頭望著腳下灰白色冰冷的地磚,有什麼在瘋狂地湧上眼眶,急欲宣洩而出,她連忙仰起頭,高抬下巴,眼睛睜得大大的,望著頂部的房梁,那暗紅色的精緻雕刻物似是乾涸的血跡留下的印痕,映在她眼中染上了蒼涼的表情。
九皇子一直以為宗政無憂接璃月來王府,是因為璃月會下象棋的緣故。他曾經因為七哥喜歡象棋,特意去學,怎麼學也生不出興趣,最後只得做罷。想起那個淡然聰慧的女子,他不由得出口問道:“七哥,你……會娶她嗎?”
宗政無憂一愣,抬目望著遠處烏黑的雲,半響沒有回應。九皇子嘆了口氣,轉臉見到一名纖細的女子自一旁小築內緩緩步出,那步子看似極沉穩,卻莫名的給人一種艱澀之感,他脫口叫道:“璃月?!”
漫夭踏出那間屋子的那一刻,笑容浮上她的唇角,自嘲而薄涼。從前明澈的眼眸此刻沉寂如水,眼底透著深沉的諷刺和悲哀,她就那樣定定的,定定的遙望住宗政無憂,抿緊的唇似是一把鋼刃在割據著什麼,絕美的面容是褪去了血色的蒼白。
宗政無憂聞聲轉頭,只見她身上只著了一件薄薄的單衣,散落在肩的烏黑長髮迎風飛舞,勝雪白衣在風中鼓鼓而動,使得那纖細的身子看上去像是不堪重負隨時會倒下一般。宗政無憂忽覺心頭一緊,不由自主地走上前去,微微皺眉道:“穿得這樣少就出來了,也不怕凍著?!”
他的關懷多麼自然,就是這種自然,讓她分不清虛實,辨不出真假。漫夭望著宗政無憂向她伸出的手,嘲諷一笑,退後兩大步,強壓住心中的起伏,道:“你的目的,不是已經達到了?何須再裝模作樣。”
宗政無憂一怔,知她聽了方才的那些話,已然猜出個大概。面對她直透人心的犀利目光,他微微蹙眉,沉了眼光,側了身子,沒有答話。
他的沉默,無疑是等於確定了她的猜疑,漫夭雖心已有數,但此時仍不免心口巨痛,身子晃了一晃,宗政無憂直覺地伸手扶她,卻被她閃身避過。他放下手,面色平靜,看不出表情。
九皇子一見,連忙道:“璃月,你別誤會……”
漫夭打斷道:“九殿下不必為他辯解,是不是誤會,我……心裡明白。”她手心越攢越緊,極力控制住欲浮上眼眶的淚水,揚起臉龐,牽唇笑著說道:“我想請教離王殿下一件事。”
這麼快便恢復了平靜,連稱呼都改了過來,他聽著莫名的覺得刺耳,宗政無憂蹙了眉,望著她淺淡而薄涼的笑容,他沒開口,只用眼神示意她問。
漫夭直盯著他冷漠的眼睛,痛在心間蔓延,她艱難笑道:“茶園被封……我被抓入獄,都是你的安排……對吧?”她一直在想,深夜遇刺所知之人甚少,為什麼泠兒一早去茶園就會被抓?她以為他恨著臨天皇,不會喜歡臨天皇插手他的事,然而,她卻不知,他的目的……根本就是她!
宗政無憂銳利的眸光一閃,望了她半響,聲無波瀾道:“我說過,一個女子有時候太過聰明瞭不好。適當笨一些,就不會有那麼多的傷心事。你這般聰明,又何苦追根究底,自尋煩惱。”
這便是昨夜柔情萬分的男子?原來他竟薄情如斯!他的話語,如同鼓槌重重砸在她心上,痛到錐心刺骨。她強忍住欲奪眶而出的眼淚,笑得悲涼無比,深吸一口氣,極力平復著心緒。繼而自嘲笑道:“聰明?呵…我若夠聰明,又怎會中了你的計,成為你用來練功的……道具?!”那道具二字,簡直如利刃刺心,痛不堪忍。究竟……是她太愚笨,還是他的戲演得太逼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