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上頭總是不給!」
「上頭是哪頭?」她又轉身,抬首道,「久久在上頭就好了,一定給。」
「容舅父想一想,讓你去上頭。」
兩年後,他把天下奉給了她。
卻再沒有娶她的能力。
謀天下,終需要白骨鮮血鋪路。第一口血,便是他的。那場春日宴上,他第一個飲下瓊漿美酒,以身飼虎。
「天下人都娶不了她,但她卻可以擇人立夫。」
似是胸中氣息翻湧,謝清平說話間帶著明顯的喘息和滯緩,連著聲色都有了幾分莫名的哽咽,「陛下尋常素愛丹青,還有便是這手談。但她更愛熱鬧,手談往來回應,勝過丹青無聲潑墨。」
「以後……多練練棋藝,好陪她一道對弈品茗……」
「叔父!」
「養了她這麼些年,如今她長大了,叔父自然有些不捨。」謝清平掩飾道,「昨個得了我的信,你阿孃可也是叔父此刻這般情狀?」
「阿孃沒這般!」謝晗望著有些詫異的人,笑道,「阿孃直接哭出了聲,半晌不放我走……」
謝清平一愣,終於笑出一點聲來。
叔侄二人言笑晏晏,卻見侍者躬身引著一人疾步而來。
來人白袍摺扇,額角金影閃爍。
「是陛下!」謝晗驚道,趕緊起身相迎。
謝清平沒多大反應,雖也起了身,餘光卻掃過慶檀堂中正賞蓮的兩人。
第7章 【007】她說,舅父,我錯了。……
「朕私服而來,無需多禮。」殷夜嘴上硬,忍著沒把那聲「舅父」喚出來,但架不住身子實誠,手已經本能地伸出去扶他。
伸了一半,反應過來,但此刻收回又顯做作。她想著廣袖中的藥和熱乎乎的雞蛋,乾脆大方伸直了手。
她是君主,大人不記小人過。
「臣謝陛下。」謝清平從善起身,壓根沒有碰她的手,只側身道,「陛下上座。」
「不知陛下來府中,有何事交託?」
殷夜看著自己伸出的手,耳畔迴蕩著他一聲接一聲的「臣」與「陛下」,胸中怒火竄起大半。
她深吸了口氣,告訴自己是來賠不是的,如今舅父氣惱,不理她也能諒解。遂拂袖靠著長廊座下,露出個和善又嬌俏的笑,「我渴了。」
「陛下用茶。」謝清平給她斟了一盞。
「這是什麼茶?」殷夜確實又熱又渴,仰頭灌了一盅,只覺入口微苦,滑至肺腑卻已回甘,是解暑佳品。
「臣新得的茶,陛下再飲一杯。」
刺耳的稱呼,在殷夜一身私服前,愈加不順。
殷夜耐著性子,笑容愈盛,話音更柔,「那舅父送些我給,我帶回宮中烹。」
謝清平望著那壺茶,眼中竟流出幾分珍愛之情,只笑道,「時辰不早了,若陛下無事,臣送您回宮吧。」
殷夜豁然起身,玉瓶和雞蛋都從袖中落下,索性她身法快,只壓了口氣,轉瞬又坐下,長袍逶地掩過。
「不急。」她笑了笑,半垂著腦袋,嘟囔道,「昨日是我不對了,舅父……久久錯了。」
抬眸的一瞬,眼角梅影和光閃爍,刺痛謝清平雙眼。
舅父,我錯了。
時光倒轉,金烏之光散去,水榭風熄,茶香不彌。
謝情平又見伽恩塔中,伊人淚顏,似春水映梨花。
她淚眼婆娑,低頭看著已經隆起的胎腹,卸掉一身帝王的驕傲,終於低聲認錯。
她說,舅父,我錯了。
前生彼時,他若肯應她一聲,或許後來她便不會那般絕望。
亦不會手持屠刀,伏地為魔,送眾生入地獄,將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