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哪也不去。」佘霜壬輕輕拍著她,「臣就在這守著您。」
守著她,是他的公主給他的任務,是他唯一覺得和公主還有牽絆的地方。
昭平已經有了自己的女兒,縱她再公事在前,總也會分去心力。他在此間盡心,便是對她的盡心。
守著她,亦是那人離去前的囑託。那人以德報怨,讓他看見人世的慈悲與溫柔,他還有什麼可求的。
而他守的這人,他拉過薄毯給她蓋上,亦是值得的。
他想起兒時族中堂妹,與自己感情最好,細算來正和她一樣的年紀。堂妹已經嫁人生子,夫家一小戶爾,卻是夫妻和睦,公婆良善。
日子簡單快活。
這世間,過得簡單而快活的人有好多,卻怎麼也輪不上他懷裡這位。
若是那人還在,或許她能……
他的囑託?
佘霜壬思緒連篇,想到謝清平,驀然想到些什麼,不由蹙眉凝神起來。
那日漏夜相見,他那般囑託,分明是情深意切,不得已而遠走,實實在在是一副被趕走的模樣。
可是……
佘霜壬望了眼懷中的人,她口口聲聲是他要走,是他交了冊寶相印,逼的她下詔罷黜。
他那樣的人,縱是被下了天大的面子,退回冊寶尚且可能,連著相印都交出,這等不留餘地,實在有些匪夷所思。
據江懷茂所言,冊寶相印都是殷宸送入宮來。謝清平要退回這些,若當真去意已決,讓心腹送回豈不更好,比如一手栽培的慕容麓,再比如嫡親的侄子謝晗,若是為了避嫌怕影響他們的仕途,他還可以召暗子拿來,奉在承天門口,更是直白決絕!
恆王殿下不過一個十一歲的孩子,如何要擇他呢?
這一遭,從情到理,都斷了邏輯。
懷裡的人,發出了兩聲細淺的悶哼聲,打斷他的思緒。佘霜壬垂眸望去,見她兩手都捂在胎腹上,知曉是胎動引起的不適。
卻也只能暗嘆一口氣,感受胎動原是幸福而充滿希冀的時刻。
可是於她,因身體的羸弱,卻成了一種負擔。
而那人遠走他方,天涯海角怕是根本想不到,他養大的姑娘,正為他孕育著兩個新的生命。
他錯過孩子的胎動,亦錯過妻子最難的歲月。
孩子動的厲害,不過一刻鐘,殷夜便受不住醒了過來。
「陛下,不若你臥榻歇會吧。」佘霜壬嘆了口氣,將她抱去內室。
「你老是皺眉做什麼?」殷夜抬手撫在他眉心,「你不是說,孩子好動,是因為他們康健嗎?」
「嗯,他們很好,你也要好好的。」佘霜壬將她放下,在她後背墊好軟枕,讓她半躺著。
才六月,她已經沒法平躺在榻上。一躺下,孩子抵得她呼吸都困難。
往後的七個月,八個月……佘霜壬越想越心驚,若是尋常婦人這般,還能建議清減些膳食,防止孩子過大,起臥艱難。
而她根本都瘦成這樣了,孕吐更是斷斷續續沒有徹底結束過,還能減少些什麼?
「側君,下月朕想去趟萬業寺廟。」殷夜突然開口道。
「你聽朕說!」殷夜見他一口就要回絕,下一瞬就要去告訴昭平的模樣,只拉著他袖口道,「你們不都說眼下胎像很穩嗎,又說雙胎易早產,八月九月大時,再不許朕走動。朕便哪都不去,好好待在寢殿待產。」
「下月孩子七個月,亦是穩妥的時候,可對?」殷夜緩了緩,繼續道,「下月裡,十一月初三,是外祖母生辰。自然,朕送份禮便罷了。但是……」
「但是今年阿孃走了,我就當為阿孃盡的孝。」話至此處,殷夜目光落在胎腹上,「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