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爺、王妃恕罪。」隨身的兩個姑姑躬身道,「奴婢們實在是勸不住,殿下都沐浴上榻了,又重點的燭火,說什麼都要來看陛下。」
「不怪你們,下去吧。」謝清寧有些欣慰地拉過小兒子,「醫官們還在裡頭,你阿姐還沒醒。」
「你們怎麼會落水的?」睿成王開了口。
「是兒子不好。」殷宸垂著頭,懊惱道,「原本我只是在湖心亭給阿姐放煙花慶生,不想花火濺到了阿姐袖子,阿姐一急……」
「就說不能瞎玩那些個玩意,在家也是成日鼓搗。」睿成王大掌拍在桌子,氣喘連連。
「你別急!」謝清寧心力交瘁,給他拍著背。
「不對!」殷宸回憶著當時的情景,「不是的,在阿姐袖子著火時,她便已經害怕了。況且就一點火星子,我給阿姐都踩滅了,阿姐原也不是膽小的。」
「還狡辯,惹禍的東西……」
「你說她怕什麼?」一直沉默著的謝清平突然開口,也不顧睿成王還在言語,直接截斷了他的話。
「阿姐怕火啊!」殷宸亦蹙眉道。
頓了頓,似是想的更清晰些,「當時我還沒在意,現在想來,煙火放至一半的時候,阿姐就不太正常了,她一直捂著胸口一個勁地躲。要不是她倉皇間亂了步伐,長袖甩到擱置的煙花筒,火也不會燒到衣衫上……」
「以前,好像也沒發現阿姐這麼怕火。」
她怕火。
謝清平眼前浮現出伽恩塔那場大火。
「什麼時候開始的?」他望著佘霜壬。
「具體臣也不知,估摸著是楓林園被燒後吧。」佘霜壬確實不甚清楚,只是想起那日在北苑作畫,殷夜無故拉起昭平,一時滿臉驚慌,而那日昭平正好穿了身鐵鏽紅的長裙。
風中紅妝,衣袂翻飛,是如火烈焰。
「那日大火後,陛下便復發了夜中驚夢。」佘霜壬補充道,「最近這些日子,愈發嚴重,連白日歇晌都不安寧。所以精神頭才會這般差。」
「她是為著這個無精打採的?」睿成王虎目盯著面前這個長得比女人還魅惑艷麗的男人,尤似不信,「這能讓她精氣神都沒了,魂也丟了?光剩一把骨頭架子!」
話往裡聽去,是粗鄙又難聽。
一時間,屋裡頭除了還不通人事的殷宸,其他人都覺尷尬,接不上話。
謝清平是反正如今什麼話聽來都似針扎。佘霜壬本是無所畏懼,只保持著臣子慣常的恭順和笑意。
唯睿成王妃兀自嘆氣,拽過自己夫君。
「好好的,為什麼又要燒園子?」睿成王自己給自己解圍,問的倒也是要害,「毓白,那不是你種的嗎?她整日寶貝地跟什麼似的!」
謝清平這晚註定一個問題也答不上。
「是臣的不是。」佘御侯則對答如流,「臣素愛蘇合香,陛下天恩,便去了楓樹為臣培育蘇合香樹。」
此言一出,立時一個狐媚惑主的侍郎,一個荒淫無度的君主躍然眼前。睿成王太陽穴青筋突突直跳。
然這廂還沒完,繼續道,「如今看來,陛下便是嘴硬,大抵是燒了楓林園心中不忍,有愧疚。又恐王爺盛怒,方才這般驚懼交加。」
佘霜壬的尾音裡帶出一些戲謔和嘲諷。
謝清平一直望著內室,已經無暇顧及睿成王幾欲暴跳的神色,也無心辨清佘霜壬的話意。他就想著,林子沒了,她要是喜歡,他重新給她種便好。又想著,待她醒來,給她解釋清楚,她就不會生氣了。
總之什麼都好……
唯有一件事,謝清平握在榻上的手,僵硬著,繃緊著,現出青筋。
前生事,她若想起來,他要以何面目去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