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到後面已是帶著些許怒氣,史料卷宗被她揚手擲下,朝臣呼啦跪了一地,「陛下恕罪!」
「平身吧!」殷夜嘆了口氣,聲色變得柔軟溫和了些,只繼續道,「原也不怪爾等,方才諸位所言並非完全沒有道理。然朕不僅是一個女子,更是天子。」
「既是天子,便是職責在身,便當有後宮。且問哪朝哪代天子無後宮,無妃嬪。話說回來,前朝洪孝仁皇帝倒是隻有一位皇后,於情愛之上自是一段佳話。然於千秋社稷,卻未必合格,膝下二子一早夭一無能,到頭來為旁支篡位。故而朕自認為,所行所舉,尚在為人為君之規矩內,未曾脫了綱常。」
一席話,堵得面前言官一時沒了反應。然到底諫言的出身擺著,其中一人便已拱手道,「但古來女子,如何能……」
「女子?」終究還在糾結這兩字。
殷夜卻已經像聽了一個極大的笑話,驀然笑出聲來,直徑打斷了對方話語,「愛卿所言甚是,朕是女子!」
驀然地,殷夜抬高了聲響,「那麼請諸卿睜開眼看看,今朝天下之主,九五之尊,是女兒身。從爾等俯首叩拜,山呼萬歲的那日起,曾經的綱常規矩,有些需要改改了。」
殷夜也沒有給他們插話的餘地,只繼續道,「若論女子,閨中女子見外男,還需戴帽遮面。那麼如何此番爾等見朕,又半句不提?這、又是個什麼道理?」
殿下已無聲息,諸人面面相覷。
「時移世易,諸卿眼界要寬,思維要快,方能以誆人君,人君方可福澤天下。」
少年女帝甩袖回身,從容落座龍椅上。
這一日朝會,並未就此結束,群臣靜默半晌後,英國公、魯國公這衛、裴兩家率先開了口,竟紛紛同意女帝所舉。
一說細算,舉國大選,確乃所費不過二十萬兩。
一說陛下貴為天子,是該多人侍奉。
又說即便新人進宮,各宮奉若有所需,世家可盡綿薄之力。
言道最後,二人甚至提出願意擔下此次選秀的花費。
殷夜自是高興,她如何不知,這是用銀子買了一個再得權勢得機會。
謝清平亦慢慢平復心緒,他強迫亦安慰自己,殿上人是一個英明有謀略的君主。他該高興的。
這日朝會,她可謂一舉多得。
先是將皇權和世家扯至平衡,以此為基礎,又借選秀為由,反手讓世家之間相互制約。最終,她還暫緩了立皇夫的日子。
她暫緩日子,自是因為情根未滅。然待新人入宮,她自會發現這世間有的是良人和前程。
上輩子,千佛燈前,她便是如是說。
她說,年少不懂事,若早些放眼看看,多遇些人,或許你我都能好過些。
她說,或許便能早些明白,這世間,不是非你不可。
一時間,謝清平只覺五味雜陳。
而殿上,大監還在奉皇命下達指令。又一刻鐘,這一日朝會方結束。
百官依舊跪送君王,殷夜路過謝清平處,腳未頓,眼未斜,走得如松端莊。
你我之間,唯剩君臣二字。
那日殷夜之語,如夢似魅縈繞在謝清平耳畔,如刀似劍扎入他心間。
女帝開後宮,納新人,雖又激起一層浪,然到底相比八年前登臨君位,天下人已經稍能接受些。
歷時四月,從最初海選的六千人,又經初選、複選、留宮三選後,遂剩了三百人等待特派官員再度精選。
這一日勤正殿中,六局女官匯報結束後,殷夜便將這特派官員封給了謝清平。
「丞相可知這第五道規矩,該如何甄別?」
「臣閱過史料,瞭解一些。」
十一月,秋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