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著碗裡肥碩的蠕蟲屍首,心平氣和道:“關鍵不是拔絲還是乾煸,我不喜歡吃蜂蛹。”
宋席遠眉目糾結,“妙妙,可是這蜂蛹據說吃了可好了,可以安神養胎。”
我以為不被驚著已是我定力十足,更莫說“安神”……
裴衍禎聲色不動夾了一筷子那鹿茸裡的配菜蘿蔔絲到我碗中,我以為尚且還對胃口些,宋席遠一看我嚼那蘿蔔絲,登時臉色便有些憤懣。
正吃著飯的爹爹卻突然停了下來,道:“妙兒,聽說前些日子你去相親了?”
“嗯。”我直言不諱應道。裴衍禎默默嚼了口米飯,宋席遠吃著拔絲蜂蛹,二人未抬頭,我卻一時莫名覺著有些壓抑,想是夏天到了,早晨難免有些悶。
爹爹一拍大腿,脫口便道:“相什麼親啊!丈夫如錢財,乃身外之物,可有可無。你這孩子怎麼就這麼想不開!”
呃……我頓了頓,一時有種茅塞頓開豁然開朗之感,當即應道:“對哦!”
裴衍禎停下筷子看了看窗外,伸手扶了扶鬢角。宋席遠撥著碗裡的蜂蛹目光略顯呆滯渙散。
果然還是爹爹見識廣。孩子沒爹其實也沒什麼,我沒有娘,不也好端端活到如今一十有九這把年紀!小門小戶女子必得有丈夫為的是有個支柱養家,我們沈家又不缺錢,養大個把娃娃想來還是遊刃有餘的,我之前果然狹隘了,幸得爹爹點撥。
我一時想通,心中難免通透舒暢,便夾了一筷子海參,剛嚼了兩口,突然想起老陳說這海參壯陽,一下腹內便有些翻滾之感,捂嘴轉身乾乾咳了兩下,道:“我飽了,你們吃吧。”
聽得宋席遠道:“吃這麼少怎麼行,多少再吃些。”
裴衍禎端了一杯清水給我,“妙兒可是不喜這油膩?”見我點點頭,便俯身溫和問道:“妙兒可有想吃的菜?”
我想了想,覺得除了一樣東西實在吃什麼都有些難受,遂直言與他道:“醋溜白菜。”
宋席遠立刻否決,“白菜幫子頂什麼用。”
裴衍禎卻挽了挽袖子,“妙兒,你先喝點粥,我這便去給你做。”說著便徑自讓一旁下人領著去了廚房。
裴衍禎雖然不善舞刀弄劍,但是鏟子我以為舞得卻不錯,是位深藏於民間的大廚。過去兩年裡他若有時得空便會親自下廚做一兩樣小菜,味道決計不輸給富春樓的大廚。我初次見著難免吃驚,不都說君子遠庖廚?裴衍禎不但是個文靜脫俗的讀書人,還是一方知府父母官,不曉得怎麼一時想不開會去下廚,遂問他,他只是淡淡一笑道:“有一技傍身,萬一哪日不作官了,也好叫夫人跟著我不至受餓。”
“想當年,你娘懷你的時候也愛吃醋溜白菜。”爹爹滄桑慨嘆道,一下將我的走神打斷,但見宋席遠正在往我碗中舀雞湯,不死心道:“妙妙,這雞湯不油膩,去了油清燉的。”
我低頭喝了口清水,不妨看見自己袖口破了一道口子,想是方才在院子裡被花枝掛破的,遂道:“我去屋裡更衣,爹爹和宋公子慢吃。”
身後,聽得宋席遠喃喃:“還沒喝湯,怎麼就想更衣了?”我登時覺著腦中屈大夫一飄而過。
換好衣裳後,我突然腹中饞蟲大作,再想想裴衍禎的廚藝,一時心癢難耐,便順道彎去廚房想瞧瞧那醋溜白菜可燒好了。
推門入內,但見灶頭火勢正旺,裴衍禎利落地揮著鏟子,袖口挽至手肘以上,袍擺別在腰間,非但不顯粗俗,倒有一番別樣風味,他這麼一站,竟像秋雨過境,叫這灶間也不那麼嘈雜火熱了。
他回身對我一笑,“妙兒,莫急,這菜馬上便可起鍋了。”
明明是背對我,也不曉得他怎麼就曉得我進來了,我困惑看著他,但見他額際有一層細密汗珠,想是被火燻的,我想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