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穆冷峻的黑眸眯了眯,原本波瀾不驚的眸中風雲際會。花著雨彷彿看見他的眼睛裡前塵往事疾速閃過,從歌舞昇平到國破家亡,從硝煙瀰漫到血流成河,鼎盛了幾百年的默國在一夕間傾盡了所有的繁華。
花著雨心底深處,好似被人用利刃劈過一番。
萱夫人和她說起過,她是前朝默國後裔,她一直以為,她只是一個普通的默國人,卻不想她竟然是公主。前朝公主?而那被火燒死的默國皇帝,竟然是她的生身父親。她雖沒有親歷這些,然而,還是從花穆的淡淡敘述中,感受到當時的慘烈。
花著雨凝眉,目光泠泠,眸清如水,“當年在默國,爹爹是什麼身份?”
花穆側首,冷峻的臉上浮起一絲慈愛,“雨兒,無論我是誰,都是這世上最疼你的人。”
花著雨驚愣地望著花穆,到了此刻,他還不願說出自己的身份。但她直覺,他絕不是默國臣子那麼簡單。
流年似水,將花穆兩鬢染得斑白,臉上浮現著淡淡的滄桑和慈愛,卻在轉瞬間被誓奪江山的狠辣和癲狂所覆蓋。
“一定要復國嗎?戰火四起,又將會有多少無辜百姓命喪鐵蹄之下。何況,天下早定,百姓思安,我們是起事復國,可南朝百姓會認為我們是打著復國旗號犯上作亂,謀逆篡位。時局不會容我們,暫且不說兵敗,就算是攻入了禹都,登上了帝位,那又怎樣,只會令南朝群雄並起,舉旗討伐,這位子,我們又能坐多久?南朝內亂,狼煙四起,北朝,東燕或者西涼若是再趁亂侵入,那爹爹,你豈不成了千古罪人了。”花著雨清聲說道。
一番話說完,室內一片死寂。很顯然,這些話花穆是聽在心裡了。但是,讓一個畢生以復國為信念的人接受卻又談何容易。花穆猛然起身,面色冷峻,目中滿是怒痛,“你這孩子,真是令我失望透頂!你以為爹爹願意起事?若非計劃失敗,讓姬鳳離登基為帝,爹爹也不會起兵!”花穆仰天長嘆,冷肅的身形四周縈繞著無可奈何之意,沉聲道:“爹累了,你出去吧!”
花著雨悽然搖頭,快步從帳篷內走了出去。有些觀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改變的。但她知道,花穆絕不是置天下百姓於水火而不顧之人。
外面月色正好,一片清明。
不遠處一人揹著月光而立,看不清面貌,月色將他的身影拉得很長。他孤立在那裡,身前身後並無一個隨從。
花著雨頓時怔住了,她望著那抹身影緩緩駐足,心絃悄然繃緊。
皇甫無雙來了多久,是否聽到了她和花穆的談話?不過,看距離,他似乎還沒有走過來。
花著雨快步走上前去,無雙聽到她的腳步聲,轉過身緩緩看向她,雙目熠熠生輝。眉目神情,因著背光,顯得混沌而模糊。
“小寶兒,你終於來了,想死我了!”他朝前走了兩步,轉過臉,他長眸微翹,眸中帶笑,那笑如夜蠱惑,如花燦爛,使得穿透沉夜的月光都黯然失色。
花著雨望著皇甫無雙這樣無邪而燦爛的笑意,一顆心反而越發沉了。她張了張嘴,想要說話,卻忽然發現不知該如何稱呼他。
以前,她稱他殿下。後來,她稱她皇上。分別時,他讓她稱他無雙。而如今,這幾個稱呼卻都已不是他!
皇甫無雙似乎看透了花著雨的心思,微笑著說道:“小寶兒,你叫我阿風就好了,想必花將軍已經告訴你我是默國的太子慕風了。”
阿風!
花著雨神色一震,靜靜直視著面色平靜的皇甫無雙,望著他唇邊的笑意,心中一片洶湧。“阿風”這兩個字在她唇舌間流轉一圈,卻無論如何也叫不出口。
她已經從花穆口中知悉,默國皇后生下的是一個女嬰,那便是她。那麼,無雙便不是什麼默國太子了。說到底,他也是花穆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