泓更清楚她倔強的性子。
渡船拋錨,即將開行,花著雨縱身一躍,跳到了岸邊。
入夜已久,月上中天。
夜風拂動水中殘月,幾點星芒隨波聚攏,又隨著大船的行走而散開。江上水流洶湧,就如同花著雨此時的心情,起伏洶湧。
丹泓站在甲板上,一直朝著花著雨戀戀不捨地揮手。
大船漸漸遠去,一直到看不見時,花著雨方看見蕭胤披著大氅從船艙中走了出來,他凝立在甲板上,朝著她這裡默默凝視著。灼熱的目光,穿透寒冷的夜霧,直直地凝結在她身上,好似要將她整個人看穿。
醉仙坊二樓的那間小巧玲瓏的雅室內,姬鳳離靜靜坐在嵌著紅玉的梨木束腰桌前,桌上放著的杯子是他最為喜愛的“雪玉杯”,色白如玉,質薄如紙。
酒水因杯淺而不留底,那清幽剔透的色澤似乎在引人執杯一飲而盡。可是姬鳳離卻握著雪玉杯,遲遲都沒有飲下去。
自從昨夜她走後,他便徑直來到了這裡,從深夜一直待到了正午,他一直枯坐在此,一動也沒有動。昨夜和蕭胤一番決鬥,讓他內力極是受損,兼之昨夜一夜未眠,他臉色極是疲憊。
樓下的大廳內,絲竹聲聲,歌聲悠揚,極是喧鬧。
這裡是他以前收集情報的地方,自從做了攝政王后,他已經很久沒有來這裡了。可是今夜,他忽然想來,因為他忽然害怕起那個深宮的幽靜來。因為他會覺得寂寞,覺得絕望,覺得幽冷。
可是到了這裡,他發現,縱然再是喧鬧,他還是感覺到寂寞感覺到絕望感覺到幽冷。
他握著杯子慘然一笑,終於明白了一件事。
與他而言,這個世上,只有兩個地方,有她的地方和沒有她的地方。
沒有她的地方,無論是哪裡,都是一樣的,沒有任何區別。
他端起酒杯,一飲而盡。
雅室的門被人輕輕推開,姬鳳離不慌不忙地抬頭,望著進來的女子,臉色微微一凝,低聲道:“你怎麼來了?”
溫婉身著一襲飄逸的白裙,笑得溫柔婉約,“我聽父親說,今晨你因病沒有上朝,擔心你的身子,想要前去探望,才知悉你根本不在宮中,我就猜著,你可能是到這裡來了。”
“找我有事嗎?”姬鳳離淡淡問道,執起手中酒杯,正要一飲而盡。
溫婉忽然伸手,覆住了杯口,輕輕搖頭道:“飲酒傷身,你身子不好,還是不要飲了,我給你烹茶。”
姬鳳離微微苦笑,飲酒傷身,換茶水就行。可是傷了心,卻是換什麼呢?
溫婉漫步出去,不一會兒親自提了銅壺過來,兩個姬鳳離的侍衛尾隨其後,抬進來一個紅泥小爐來。溫婉將銅壺放到爐子上,不一會兒,銅壺中的水開始響動。溫婉將紫砂茶具一一擺在几案上,過水溫了茶具,用長勺舀出適量茶末置入茶具中。待到銅壺中的水終於煮沸,她將銅壺提下來將沸水注入到一個瓷瓶中,然後再將瓷瓶中的水注入到茶具中至九分滿,然後吸去茶末,再泡。整個過程,溫婉做得極是專注,動作行雲流水,極是流暢優雅。
? “這水是七分新雪三分清露,王爺嚐嚐。”溫婉柔聲說道。最後停手時,她雙手捧著送入到姬鳳離面前。
姬鳳離接過清茶,清聲說道:“滿屋已盡是茶香四溢,不用嘗也知是好茶。”他端起茶盞,慢慢品了一口。
水氣氤氳中,他俊美的臉看上去有些朦朧,垂下睫毛,低聲問道:“婉兒今日來尋本王,當是有事吧?有話但說無妨。”
溫婉垂眸良久,方緩緩說道:“沒什麼事,只是來看看王爺。”
姬鳳離將茶盞慢慢放下,鳳眸一眯,緩緩說道:“是太傅讓你來勸我登基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