駱金銀又問:“怎樣算相愛?”
“……我離不開你,你也離不開我。”姚東京一本正經道,“你笑什麼?我說的不對嗎?”
“暫且不論對或者不對,你這個說法本身就有問題。”駱金銀正色道,“‘你離不開我,我也離不開你’——這種完美到極致的情況,真的存在嗎?”
姚東京一愣,駱金銀頓了頓,便繼續說道:“這世上,誰離開了誰不能活?世上多個人、少個人,地球就不轉了麼?你所說的,不過是理想化的愛情方式,而我問的,是婚姻。婚姻不等同於愛情,你明白嗎,東京?”
姚東京緘默不語,儘管內心不願苟同,可她也無法反駁駱金銀的話。她還陷在這個問題的漩渦當中,駱金銀忽然又問道:“你覺得你爸爸怎麼樣?評價一下他這個人吧。”
姚東京笑了笑:“這怎麼評價,很奇怪吧?”
“有什麼奇怪的?”駱金銀也笑,“我知道,比起我,你和你爸爸更親。因為他對你很好,他很疼愛你,把你當做手心裡的寶。評價一下他又有如何?”
姚東京抿唇:“……他……是個很好的爸爸。很疼我,和藹、親切,整日笑呵呵的。和他住在一起很快樂。”
駱金銀贊同地笑:“你爸爸很值得信賴,他天性樂觀,為人和善,同時也很浪漫——結婚的時候,他訂購了9999朵紅玫瑰,鋪滿了我們的新房,我的婚紗是他找人趕製的,連拖地的裙襬上也是貨真價實的玫瑰。”
姚春風和駱金銀的婚紗照還懸掛在他們的臥房牆壁上,姚東京每每看見那幾欲被玫瑰充滿的照片,心裡歡喜又豔羨。很小的時候,姚東京甚至充滿稚氣地宣誓:等她長大了一定也要穿上鑲滿玫瑰的婚紗,嫁給爸爸。
後來幼升小,第一次寫作文,題目是《我的夢想》,她就把要嫁給爸爸這件事寫了進去,被老師點名要求朗讀作文。當時其他同學的家長也在場,聽了都捂著嘴笑。
彼時的童言稚語,此刻回憶起來,同樣叫人忍俊不禁。
姚東京想:那時候的她,是真心崇拜爸爸、喜歡爸爸,後來長大一些,懂事許多,便沒再說那些天真爛漫的話了。不過,她仍是將姚春風作為好男人的標杆,發誓以後找男朋友,就要找爸爸這型別的。
“你爸爸是很好的男人,值得人託付一生。”駱金銀嘴角掛著淺淡的笑,她默了幾秒,忽地輕飄飄道,“但是再好的男人,也會犯錯誤不是?”
姚東京從回憶中抽身,疑惑地望著駱金銀。
駱金銀的笑便涼了幾分:“你爸爸在年輕的時候英俊帥氣,我們結婚後,事業又有成。這些元素堆積在一塊兒,就是最吸引女孩兒靠近的磁石。儘管你爸爸當時已婚,但仍有數不清的女孩兒前仆後繼地湊上來……”
姚東京心絃一緊,咯噔一下,果不其然,駱金銀繼續道:“你爸爸出軌了——那群年輕貌美的姑娘當中,總有一兩個是符合你爸爸的審美的。我親自捉的奸,你爸爸自是無話可說,那女孩兒是個勢利鬼,看上的不過是姚家的錢,因此很容易擺平。”
姚東京震驚地合不攏嘴,半晌發不出一個音節。很久,她才斷續地道:“媽媽……這……你從沒說過這個……”
“沒有必要。”駱金銀復又笑得泰然,一派雲淡風輕,“那只是過去式。你看,我們現在不還是過得好好的麼?還有了你,一家三口——三角形是最穩定的。”
姚東京垂著頭,雙手絞著衣襬,胸口彷彿湧進一片汪洋,她的心化身為一艘小船,在波濤洶湧的浪潮中沉浮。
這太令人震駭了。她從來不知曉,姚春風和駱金銀,曾經經歷過那樣的事……
駱金銀定定地望著姚東京:“我為何與你說起這個,東京,你這麼聰明,應該明白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