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雲心走到哪兒,她的視線就遠遠跟到哪兒。可他也不在意。直上了二樓,與陸白水同站在欄杆邊往下看——謝生不知道在和幾個親兵吩咐什麼。那些軍士聽得連連點頭。一群人敬畏神明一般圍著他,聽他說話彷彿在聽仙音。
“要是我,也要殺死了。”陸白水看著謝生一干人,低聲說,“救不活,還要白受罪。跑江湖的時候這種事遇見不少——有時候是同生共死的好兄弟。但出了事,沒辦法。只有忍痛割腕——李兄弟說是不是。”
李雲心奇怪地看了看他:“陸兄怎麼突然說起這個來?”
陸白水便又將視線轉到海面上——遠遠的,還有另一艘船。今天能見度好,海滄號甲板上的人都看得清清楚楚。海滄號滿載的是他們此行向東的補給,一直在艨艟號的右舷處航行。平時通訊,以小舟快艇在海面往來。
“因為就在這一兩天就要到東海鏈了。”陸白水眯起眼睛,“到東海鏈卸貨卸人,再補給一次,李兄弟就要更往東去了。唉……海上不太平。譬如今天,風和日麗,忽然這樣死了人。往後還不知道要有多少事。”
李雲心便將眉皺得更緊了些。
陸白水話裡有話,傻子才聽不出。偏要裝得平靜才無趣。
他就說道:“陸兄想說什麼?”
陸白水看著海面、沉默了一會兒,轉臉來看他。神色很鄭重:“幾天之前李兄說喬裝打扮,到下面去探謝道士的動靜。現在……探得怎麼樣了?”
李雲心想了想。就也看著他:“找到一個可疑的。我心裡,也略微有了點打算。陸兄想聽一聽麼?”
“……是哪個?”
李雲心伸手往下面一指,正指到潘荷:“這個女人。”
潘荷本在暗中觀察他。可如今卻正被他指著了,一時間面上大駭。足足愣了一息的功夫才忙低下頭去、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匆匆走開——武家頌似是不明所以,就在她身後追。
陸白水微微一愣。
就彷彿是,他心裡想著李雲心所指的該是別的什麼人。如今卻指了個潘荷,不免有些詫異。
李雲心便問:“陸兄也有發現麼?”
陸白水又沉默片刻,重重地嘆口氣:“好吧。事到如今——李兄,我就不瞞你了。我想做一件事。”
李雲心笑著說:“陸兄儘管說。”
“我要除掉謝道士。除掉他的一百親兵。”陸白水目光炯炯地盯著李雲心,“李兄也是修行人。如果和他起了衝突……能自保麼?”
李雲心想了想:“我試一試,倒是可以做到只自保。但陸兄為什麼要現在動手了?”
陸白水輕出一口氣:“因為快到東海鏈了。”
他說了這話便轉身。雙手扶住欄杆、拍了拍:“我召集這些人上船,自然也安排了自己的眼線——李兄也知道這些人都非善類。我怕出事、只能這麼辦。”
“這些天……得知一件事。”
“謝道士那些人打算動手了——就在到東海鏈的那一天。”
“到了那裡、咱們兩艘船一停了,他們就要會同當地官府裡外夾擊、把這兩艘船拿下。”
“——畢竟是在海外了。我的身份,在內陸他們或許不好撕破臉皮出手。但到了海外滅口容易……我死在東海鏈也只是海難罷了。這些是我的人這些日子呈上來的訊息。我原本想……謝道士不生事,就由著他們在船上。但竟然有這樣的心思,我不能坐以待斃。就只好魚死網破。”
李雲心輕輕地“哦”了一聲——彷彿也略有些失望。
想了一會兒,又道:“陸兄有這樣的心思,官軍必然也有防備。一百個官兵,如果是訓練有素的精兵,只怕船上兩百人加起來都不是對手——陸兄打算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