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不趕緊找到那位小姨,他恐怕就真的危險了!
正在他拼命遮掩身體裡發生的變化,並積極地幫著重久尋人的時候,這個月的十五日悄然來臨。
萬裡晴空無風無雲,藍得過於純粹。十五即望日,猶言「月圓之日」。
誰都未曾發現,嬴舟已經快有兩三天沒開口說話了。
小椿從廚房拎著熱騰騰裝滿飯菜的食盒推門而入,一抬腳便踩到橫屍在地滴溜打轉的花瓶,險些沒站穩。
屋內又是一片被拆遷過的狼藉之象,她嘆了口氣,把吃食擱在桌上。
兩條狗一前一後追逐著往外跑,動靜奇大,約莫是沒剎住,砰得一聲撞到了牆柱,他倒也不嫌疼。
小椿打了個手勢招呼小土狗,「阿旺,你怎麼又在家亂咬?」
幼犬哼哼唧唧地磨蹭到她跟前,表情卻甚是委屈。
「誒——不許『嚶』。」她叉腰擺出架勢,「坐好,別想著靠裝傻充愣矇混過關。」
後者只能先聽話地放下屁股,但坐不安穩,嘴巴一個勁兒地朝嬴舟的方向示意。
「不是都同你講過了嗎,我們如今借住在人家府上,你摔碎東西,可是要賠銀錢的。」
狗崽急得直打響鼻,跺了跺腿,不住地拿視線去看嬴舟,一副想要解釋的模樣。
「別東張西望,專心一點。」
小椿捏著它的頭轉回來,「我還沒講完呢——你這樣我很難辦啊,我們吃人家的,喝人家的,還給人家添麻煩,回頭我怎麼同溫姑娘解釋。」
它舌頭都快打結了,吚吚嗚嗚半晌,忍不住還「汪」了一下。
小椿:「按老規矩,得減你一半的狗食。」
小土狗:「……」
它也太冤了!
狼犬吃飯時依然是安靜斯文的姿態,小椿在桌邊輕撫著他的毛,托腮有一搭沒一搭地閒談。
「我方才和溫蕙去逛了虹橋,碼頭附近真的好熱鬧。你知道嗎,原來這裡的遊湖還有花船呢,可以坐在上頭聽人唱曲兒、演雜劇、喝小酒。溫姑娘帶我去見識了一回,說是夜裡的氛圍更好……」
他用罷飯食,舔著嘴,目光沉靜地注視著她。
「好玩是好玩啦,不過總覺得差了點什麼。」
小椿不再給他撓下顎了,反而頗為悵然地拿兩手支著臉,「嗯……以前老想著等你變成了原身,給我舒舒服服地摸個夠。」
「可這些天一個人出去吃喝玩樂,一個人在街上瞧新鮮玩意,沒有你在旁邊陪我說話了,反而挺冷清的……」
「嬴舟還是快些變回來吧。」
她趴在桌上,手指輕輕去戳他的爪子,「我還是想你陪我出去玩兒。」
狼犬蹲在對面帽椅裡,專注地看她。
那些話音落入耳中,聽著卻朦朦朧朧的不真實,像罩了一層霧。嬴舟不大能明白她在說什麼,於是便愈發定定地琢磨她吐字的口型。
但視線又被修長的口鼻遮住,就只能不住的歪頭,再換了個方向歪頭,企圖看清她的模樣。
小椿……
在說什麼?
傍晚時起了一陣大風,雖不見霜雨,氣溫倒比往日涼了幾分。
溫蕙命人送來錦被、炭火與手爐,順便帶了些時令果梨給小椿嘗嘗鮮。
趁著僕婢們在屋內忙碌,她擁著手捂瞧廊下的兩條狗子打架嬉戲,打得挺熱鬧,狼犬顯然玩瘋了,也就虧得狗崽子精力旺盛,被他賤兮兮地溜著跑,還傻呵呵的樂。
小椿撿了個雪梨在手,蓄力於指尖。
只聽「喀咯」一聲,就利落地將其切成了均勻的幾瓣,一面遞給溫蕙吃,一面問說:「你有沒有感覺,嬴舟近來的舉止愈發像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