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氣得險些暈過去,只覺得喉間一股腥甜,硬生生地將它咽回肚子,緊緊地抓著紫檀案几才不致於摔倒。
朱祐樘眉頭緊擰,神色焦急,小心地扶著她:“皇祖母,您先進去歇息,這些事情讓孫兒處理,您且寬心。”
太后一把推開他,狠狠地盯著萬貴妃:“賤婢,哀家真是後悔,當年沒有殺了你。”
“現在還來得及。”萬貴妃面目扭曲,憤憤地道,“只要您一聲令下,臣妾便會永遠在您面前消失,您不是盼了很久了麼?現下皇上在前朝處理政務,這麼好的機會,您若錯過了,可真是可惜。”
張嫿暗暗皺眉,老妖婦為何故意激怒太后?皇帝不在後宮,難道她不怕太后真的一怒之下殺了她。
朱祐樘望向左右:“太后身子不適,快扶太后進去歇息。”
石竹與幾名宮女立即上前攙扶太后。萬貴妃譏笑道:“太后這些年鎮日唸佛禮經,是在向佛祖懺悔嗎?殺了這麼多人,惡事做盡,吃齋唸佛便可以贖罪麼?您雙手染了那麼多鮮血,夜裡難道就不會做噩夢?”
太后猛地甩開石竹的手,冷冷地喝道:“來人,賤婢萬氏出言不遜,以下犯上,杖打三十大板。”
朱祐樘心中一驚,忙低聲勸道:“皇祖母,不如先審問厭勝之事,萬娘娘不敬之罪容後再處置吧。”
太后不容置喙地道:“今日若不嚴懲賤婢,實難消哀家心中惡氣。”
萬貴妃笑得花枝亂顫,連眼淚都笑出來了:“哈哈哈,太后吃齋唸佛多年,果然仁慈了些,居然只仗打三十大板。”
太后寒聲道:“都愣著作甚麼?還不將賤婢押出去行刑。”
太監們猶豫了一下,硬著頭皮上前,攝於萬貴妃平日的威儀,到底不敢動手押她出去,結結巴巴地說道:“貴妃娘娘,奴才們奉命行事,多有得罪,還請娘娘海涵。”
“本宮自己走。”萬貴妃昂首挺胸地走出去,彷彿她是去接受命婦的參拜,而不是去受刑。
朱祐樘扶著太后重新坐下,輕聲道:“皇祖母,您先消消氣。”
太后臉色鐵青,輕撫著胸口,嘆道:“真是皇家不幸!”
過了半晌,殿外忽傳來太監尖細的聲音:“皇—上—駕—到—”
殿內諸人俱是愣了愣,卻見皇帝抱著萬貴妃進來,滿臉怒容,冷聲質問道:“母后,貞兒到底犯了何錯,您居然下令仗打她。若不是兒臣得了訊息趕過來,三十大板下去,貞兒焉還有命在?”
太后怒道:“都是你將她寵得無法無天,居然敢行厭勝之術詛咒哀家?”
萬貴妃臉色蒼白,眼中沁出幾滴晶瑩的淚珠,一副柔弱委屈的模樣,哪裡還有半分器張狂妄:“皇上,自從您納臣妾為妃後,太后心中一直不快,數十年來臣妾在太后面前陪盡小心,希冀有朝一日太后會喜歡臣妾,打從心裡接受臣妾。可這麼多年來臣妾無論做什麼,都討不了太后歡心,臣妾真的很累很累,反正昊兒也不在了,臣妾不如下去陪伴昊兒。”說罷掩袖傷心欲絕地哭起來。
皇帝沉下臉,皺眉道:“不許胡說。有朕在,誰敢傷害你。”又輕嘆了一口氣,“你若去陪伴昊兒,朕該怎麼辦?”
太后冷著一張臉,斥道:“宮規大於天,萬氏膽敢行厭勝之術,又嫁禍於他人,絕不能再姑息。”
萬貴妃哭泣道:“皇上,臣妾沒有做過。”
皇帝忙道:“朕相信你。別再哭了,你剛受了兩仗,還覺得疼嗎?”
萬貴妃委屈地點點頭,嬌聲道:“皇上,臣妾以為再也見不到您了。”
皇帝又是自責又是疼惜:“都怪朕不好,是朕來晚了。”心下恨不得那兩杖是打在自己身上,輕聲細語地哄了一陣,方向太后道,“母后,此事兒臣親自審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