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我從出生開始,吃的是美味珍饈,穿的是錦羅綢緞,出入都有僕人服侍,享盡富貴榮華。」
「在我開著蘭叔叔送的小車在院子裡轉來轉去的時候,外面有幾百上千個跟我同齡的孩子在溫飽線上掙扎,其中就包括晴眉你。」
「你們流離失所的時候,我睡在溫暖舒適的床鋪裡,有娘親為我讀故事書。」
「二當家親手殺死你們大哥的時候,爹爹兄長為我慶祝生辰,送禮的人踏破了我家門檻。」
「你日夜修煉戰法吃苦流汗的時候,我在和其他同齡女孩舉行茶會,討論什麼衣服好看什麼首飾漂亮。」
呼延絲蘿說這番話時很流暢,顯然她已經在過去無數個難眠之夜裡,翻來覆去思索過很多遍:
「我以前對這一切都心安理得,因為這是父母對我的愛。但如果他們的愛是建立在罪惡之上,我所享受的一切都建立在你們的痛苦之上,那我跟他們又有什麼區別?」
「晴眉你的手比我粗糙多了,因為我從來沒勞動過。如果說我父親至少對維護了玄燭郡的穩定,那我就是毫無貢獻的米蟲。以前的榮華富貴我一個都沒落下,但我現在卻腆著臉接受你們的保護——」
颯!
牧晴眉抱住了呼延絲蘿,呼延絲蘿聽到她的鼻息呼到自己的耳垂上,耳朵傳來的微癢感瞬間止住了呼延絲蘿的所有話語。
「沒有人生來就有原罪,沒有人可以選擇自己的出身。」
「你那些洪水猛獸的情緒,雖然不至於,但我理解。人每每活到某個時候,就會開始討厭那個弱小的自己。」
呼延絲蘿伸手環住牧晴眉的腰,低頭靠著她的肩膀,輕聲道:「晴眉你也討厭過自己嗎?」
「當然有。」牧晴眉說道:「我第一次討厭自己,是當年冥鴻一身血回家的時候,跟我說大哥死了,我把他打得很慘。「
「實際上,我其實是希望他能將我好好教訓一頓,如果我當時年紀沒那麼小,如果我戰法再強一點,如果我跟著他們去……說不定一切就有挽回的可能。」
「只是冥鴻真的太弱了,還不還手,我一不小心,差點把他打死了。」
「而我第二次討厭自己……是在那天晚上,我隔著海角門的廢墟,遠遠看著他跟我們說,『保護好陰音隱』。」
「對自己的厭惡,都是源於自己的無能。」
「每一次討厭自己,都是一次長大。」
牧晴眉按住呼延絲蘿的肩膀,凝視她的雙眼:「恭喜你,你也變成一個骯髒的大人了。」
「但是……」
「如果你真的心存愧疚,就好好工作,為重生的玄燭郡添磚加瓦吧。」牧晴眉笑道:「也不要覺得這種情緒是不好意思的。你跟那些需要去公審大會走一遭的人相比,正是你內心道德法則所衍生出來的這份罪惡感,才令白夜願意相信你。」
「只有抱著枕頭哭過的人,」她輕輕拭去呼延絲蘿眼角的淚跡:「才能學會什麼叫溫柔。」
「如果你真的愧疚得想要做些什麼補償的話……那我就收點利息吧!」
「啊?晴眉你別鬧!」
牧晴眉將呼延絲蘿轉了幾圈,頭埋在她懷裡蹭來蹭去,一邊蹭一邊傻笑:「絲蘿你抱起來好舒服啊——這大好身軀不知道未來要便宜給哪個禽獸——還是先便宜我吧!」
「別鬧,放我下來,你放我下來!」呼延絲蘿羞惱喊道:「快到門口了!」
牧晴眉將呼延絲蘿放下來,還細心幫她理了理胸口的皺褶,一本正經說道:
「望海宮你要注意儀態啊,萬一外面的人看見你衣衫不整地監獄裡走出來,怕不是引爆所有目擊者的腦袋,然後明天小道訊息就會傳遍玄燭郡,後天關於你的『特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