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中,他曾偷偷回過白家。白家對母親不好,但衣、食、住方面尚不刻薄,也遣了兩個粗使丫頭為看不見的娘添炭火。只為這點,讓白少信佔那一回便宜便已值得。
白少情眼睛眯起,看著蔚藍的天。
熟人知道他回去過,白家裡外他早已瞭若指掌,何況他的輕功已經連白莫然都比不上了。蝙蝠乃飛翔之物,當然以輕功為先。
而種種不利於白家的證據,也讓白家應付得焦頭爛額。幸虧白家極有江湖地位,白莫然又表示一定會給死者一個交代,才暫且壓下洶湧群情。
牛車忽然停下。
飛於九天之外的蝙蝠,黑翅招展,越過雲層。
「這位公子,我們得分開走了。老漢的牛車要走這條道,公子要上華山,要走那條道。」
但更可恨的是,此兇手竟變本加厲,最近一次,居然在屍身上大模大樣地標上自己的名號——九天蝙蝠。
「多謝老丈,這是說好的車錢。」從懷中掏出一串銅錢扔給老人,白少情從牛車上慢慢下來。
事情越鬧越大,連江湖四大家也無法繼續遮掩,只得宣告天下:殺人者,蝙蝠。
蒼山高聳,林木茂密,一條修葺得極闊的道路通往山上,不遠的高處,還矗立著一座座雄偉的牌坊。
不大,是因為死的都不是宗師級人物,而是弟子小輩,功力甚淺。
「好闊氣。」無論這話中帶著讚揚還是譏諷,白少情的聲音還是溫和動聽的。
不小,是因為最近發現的屍體都是各大門派的子弟,而且都死於自家招式下,使各門派感到大大受辱。
他看看驅車的老漢已經全無蹤影,再幽幽瑕視四周一眼,身形忽動,如弓箭般輕靈地閃入林中。
離開白家已有三月,隆冬早已過去,春意盎然。而在這盎然春意裡,武林中不大不小的事不斷髮生。
沿大道上山太過惹眼,他得避免。
白少情仰躺在堆滿茅草的牛車上,怔怔看著天上飄動的白雲。
施展身法後一會,肋骨忽然隱隱發痛,白少情蹙眉,按著傷口屏息。
誰教他喜歡黑色。黑的衣,黑的鞋,還有黑的雲。
傷口是新的,只要剝下外衣,便可以看見到絲綢般的光滑肌膚上,印著一個暗青掌印。白少情還記得這掌擊出時,呼延落不敢置信的眼神——剛剛還對著自己溫柔微笑的俊美青年,居然會用自己前一天才傳授給他的絕招,置他於死地。
但他最喜歡的,卻是烏雲。越沉越暗的雲,他便越喜歡。
「你一定想同為什麼,對不對?」白少情冷冷看著他,吐出一口鮮血。
雲,變幻莫測,有不同顏色,有時純白如雪,有時紅豔如血,有時候又如美人腮,半紅半白,瞅不清底細。
不愧是崆峒掌門肯將門中秘技盡傳的才俊,縱然倉促在近處受襲,臨死之際,仍能反擊一掌。假以時日,必可成江湖一流宗師。
他喜歡雲。
可惜,他已沒有時日。
卻不知,白少情這個病,正是為她而特意犯的。
白少情自同自答:「因為我不喜歡被人壓在下面。」
徒然嘆了好幾聲,才發覺已過了一個多時辰,知道師兄此刻必然在白家山莊到處尋找自己,她趕緊把書信貼身而藏,悄悄掩了房門。
話音落時,呼延落已停止呼吸。
方霓虹將書信看了又看,又是嘆息又是歡喜,心中酸酸甜甜,甜中帶苦,居然說不出是什麼滋味。
林中百鳥歌唱,華山派巡山的門人弟子察覺不到白少情的靠近。他動若脫兔地潛入華山派中,點漆的眼靈活地轉動。
字跡挺拔,筆畫圓融,令人想起書信者俊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