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罵聲:
“……你覺悟高,你摘了草帽子和貧下中農親嘴去呀!”
朱三餓著肚子賭氣回到自己在北城根的小屋。小屋門是虛掩著的,他也沒介意,因為他從來就沒有鎖過門,鐵絲一拴就完事,哪裡有賊上這來?朱三肚子裡窩著火,一腳把門踹開,猛瞅見上中學的兒子桐生和董傳貴的兒子榆生並排坐在土炕上。頓時眼睛一瞪,沒好氣地說:
“不好好唸書,跑這來幹啥?”
“爹,今天是星期天。”桐生說。
“唔。”別說朱三正在氣頭上,就是平時他也只記古歷,不記陽曆,哪裡管他星期幾?
“爹,我想和您商量個事?”
“啥球事,又沒錢花了?”
“我想和榆生參軍去,身體都驗上了。”
朱三揑指頭算算,說:“你們兩個球娃才狗大的些年齡,就想當兵吃糧去,蒙誰呀?”
“真的,爹,這回是真的,怕您不信我把榆生都帶來了,他說您該信了吧!”
朱三扭頭看榆生,榆生肯定地點點頭。
“我倆個兒長得高,”桐生接著又說,“又多報了幾歲,就成了。”
“幾時走?”
“就這幾天。”
“還不回家看看?”
“這就回。爹,昨天晚上您去哪兒啦,叫我們一頓好等?”
“哪兒也沒去。”朱三聽兒子問到短處,不由得心跳加速,趕忙打岔說,“知道你來要錢,爹現在是一分錢都沒有。回去吧,回去讓你〃奇〃書〃網…Q'i's'u'u'。'C'o'm〃娘再想想辦法。不行把家裡的雞賣了。”
“我娘能有什麼辦法?兩隻雞能賣多少錢?”
“雞不值錢就賣豬,反正我是沒辦法!”
“爹……”桐生撅起嘴滿臉不悅的埋怨道,“都啥時候了,還這麼鐵公雞?”
一分錢難倒一個英雄漢。朱三撓撓頭,面紅耳赤地說:“爹眼下硧實是有些困難,等過些日子,爹有了錢一定給你匯過去。”說著,朱三把兩個娃娃從炕上扽下來,一邊往外推一邊說,
“榆生,見了你爹問聲好,就說我想他哩!”
倆小子沒情沒趣地走了。
沒過多久,朱三覺著風聲不對。先是學生,後是工人,隨著農民也進城了。這夥人膽子大得出奇,誰都敢罵,殺頭的話都敢說。這些人排成長隊,打著紅綠彩旗,敲鑼打鼓喊口號,矛頭直指縣委、縣政府。開頭還客氣,說是“質問方國祥”,很快就變了味,形勢急轉直下,“活捉方閻王、打倒西霸天”的大字報都上了街。
朱三受到啟發,他終於感到出頭的日子到了。他不敢怠慢,扔下糞筐子,組織了幾個副業隊員,很快拉起一支隊伍。他瞅準了一個機會,從另一派隊伍裡偷出方國祥,把他藏了起來。
方國祥感激涕零,全然沒有了當初當縣長的嘴臉,一副斷了脊樑骨的狗模樣,衝著朱三千恩萬謝地說:“朱隊長,噢不對,朱司令,總司令,咱倆可不是一般的關係,您無論如何也要救我。”
“老縣長你放心,只要有我朱三的三寸氣在,保證叫你吃不了虧!”朱三拍拍胸脯說。
方國祥畢竟老謀深算,久經戰陣,反勸朱三說:“呆這兒不成,這裡離城太近,要想法往鄉下轉移,越偏僻越好。”
一句話提醒了朱三,他一拍腦門子說:“我們家洋芋窖如何,鬼都找不著。”
方國祥喜出望外,連聲稱讚道:“太好了,太好了!朱司令,您救我一命,我方國祥不是薄情寡義之人,以後斷然要報答的。身上有煙嗎?”
朱三掏出半包“大聯珠”,遞給方國祥一支,自己點上一支,揶揄道:“什麼報答不報答的,多大的事啊?以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