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笙卻顧不得管鳳嵩川,一直以來不祥的猜測竟得鍾天政親口證實,她只覺剛才還劇烈跳動著的心臟直接被寒冰覆蓋。由此產生一陣劇痛,竟致眼前黑了一黑。
“公子!”
“公子!”
後頭鍾天政的手下們紛紛找過來,高舉著火把。把這一片草叢照得亮如白晝。
文笙呆呆望著鍾天政,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鍾天政沒有阻止手下人過來,伸腳踢了踢眼前的鳳嵩川,吩咐道:“把他送去給四公主。告訴她京裡知道她婚訊。派人來行刺,鍾某又害她死了一任駙馬,著實抱歉。”
說是抱歉,語氣中的冷漠卻叫人毛骨悚然。
幾個手下不敢吭聲,沉默地將鳳嵩川的屍體拖走,暗暗同情那位天家公主:你說你得罪誰不好,得罪鍾公子,這不是老壽星上吊麼?
村頭喊殺聲震天。兩下戰到一處,胡良弼帶著大隊樂師將孔長義包圍。
鍾天政沒有理會那邊的情形。語氣和緩下來,道:“沒想到你找來了這裡,我答應過你,不叫姓鳳的再出現在你面前,沒想到還是食言了。”
文笙知道這話是對自己說的,也想回應,可張了張嘴,嗓子裡乾澀,什麼也沒能說出來。
鍾天政卻彷彿知道她想要說什麼,嘆道:“答應你的事,一樁樁都沒有做好。我……,算了,現在說什麼也都晚了。”
說這話時,他眉頭緊皺,神情透著落寞,又似帶著些許悲傷。
文笙心頭巨震,她知道這“一樁樁”裡頭包括譚瑤華,當日在於泉,他明明親口答應過自己,日後不管如何,都會善待譚瑤華和譚二先生……
沒想到,離京時譚瑤華長亭撫琴相送,那竟是她與他的最後一面。
思及此,文笙眼前一片模糊,澀然質問:“為什麼?譚兄有哪裡對不住你?”
鍾天政無言,隔了一陣才艱難地道:“我命卜雲帶隊,胡良弼指揮,在沉華嶺伏擊譚錦華,沒想到,來的會是師兄。”
“什麼時候?”
鍾天政抬眼望向她,目光幽黯,似有詢問之意。
文笙厲喝了一聲:“我問你譚兄是哪一天去的!”隨著這聲喝問,她眼中的淚水涔涔而下。
鍾天政想靠近過去,卻又止步,終道:“去年的冬月二十九,是那天。對不住,等我在鄉邑村知道,大錯已經鑄就,任我殺再多的人也無法挽回。”
那時候,文笙在鄉邑村養傷,到十二月初,鍾天政突然不告而別,原來是因為手下人誤殺了譚瑤華。
為此,他殘害了卜雲,弄瞎了胡良弼,又殺了給譚錦華通風報訊的華飛舟和呂磬以為報復……
可這件事的根本原因是在他們身上麼?
文笙強忍心痛道:“卜雲當日寒蘭會就和譚兄交過手,怎麼會認錯?不過是因為你向來漠視人命,做事狠辣不留餘地,這才引得上行下效。”
鍾天政雙肩微塌,抹了把臉:“罷了,這是老天爺不願叫我再有退路。不要怪我,事以至此,我也只能將錯就錯……”
這時不遠處的戰場有人揚聲叫他:“公子!”
鍾天政抬起頭,卻見文笙左手捧著琴,右手正虛搭弦上將彈未彈,他嘴角漸漸露出一抹冷酷的自嘲之意:“要翻臉了麼,我便知道終會有這麼一天,呵呵,顧文笙,收了你的琴吧,《希聲譜》雖然厲害,我卻不是拿它毫無辦法,你等我處置了孔長義,再來和你做個了斷。”
文笙右手五指蜷曲了一下,終握成拳:“好,我等著。”
鍾天政深深望她一眼,轉身往村口的戰場走去。
火光下,但見他左手提著弓,箭壺和那支暗紫色的洞簫懸在腰間,外袍左邊肋下能清楚看出繃帶的痕跡。大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