匆匆飛身後退的冥真,眼睜睜地看著白壁上的兩個身影,頭部越靠越近,最終,竟貼合在了一起。
在心底壓抑良久的鬱火終於傾然湧出,冥真猛然攥緊了拳頭,渾身僵地筆直,牙根狠狠摩擦,聲聲冷寒的嘞嘞聲,顫抖著粉碎在那陣驟然捲過的大風裡。
他的藍眸子裡綻射出一片冰寒的暗藍幽光,眼前突然浮現出十年前,程汐抽泣著小步快跑,邊抹眼淚,邊伸手向著他的方向,那隻小手在空中晃啊晃啊的,卻始終不敢越前一點,拉住他的衣角。
她抽抽噎噎地喊著他的名字,反覆地說:真,不要忘記我,不要忘記我……
淚水滑下來,那張不知為何沾滿墨漬的小臉上,溝溝壑壑地留著一道道白痕。
其實那天,他在踏進迴腸曲的時候,真的很想回頭看她一眼,他的心好痛,她的每一聲叫喚都像是一把鈍刀在勾劃著他心房的血肉。那時候,他不明白為何他會這般難受,他只是純粹的,拼命地想要逃離她,他甚至想要捂住耳朵,讓那些叫他心魂俱碎的聲音,通通離他遠遠的!他生生咬碎了下唇,手心亦被指甲刻出血痕來,他忍住了,他走得決絕。
此刻,當那種絞心之痛,再一次被他重溫的時候,他終於明白了這一切的根源。
誠如她所言,別忘了她……
他真的忘不了她,離開她,不過使他徒增幾重相思之苦,那份揪心的悸動,始終都在,甚至愈演愈烈!
若不是感受到一股不弱的勢力,在向著自己飛撲近,他誓,他真的會衝上去一把捏死屋裡的那個狗男人!
哼!冥真冷冷一哼,猛然一個旋身,寬大的黑色長袍在空中盪開一個華麗傲慢的弧度,身形微晃,驟然閃逝。
………【127 還有一年】………
蕭楓岑與程汐越靠越近,感受到程汐的掙扎,蕭楓岑皺眉騰出一手來扣住她的手腕,將頭側斜過去,湊到她耳邊。
牆壁上的倒影,顯示的彷彿他們真的吻在了一起。
蕭楓岑眉心微蹙,用帶著示弱的語氣哀婉地說:“我不會強迫你,我只想告訴你,還有一年……”
還有一年……
程汐自然不會不明白蕭楓岑說的是什麼意思,眼波一顫,視線落到手腕上的一道墨黑。
那個晚上,他突兀地抱住她,將這個手串套在她手上,霸道而又倨傲地宣佈:這是信物,我給你八年時間,八年後嫁給我……
在狹洞中修煉那段日子,她硬生生哀求著他將八年改做了十一年,她說:多給我三年,我不想一輩子呆在這個暗無天日的牢籠裡,讓我出去走走,等到我二十歲那年,好不好?
蕭楓岑看不見,自然沒能現程汐低垂下去的臉上,掛著怎麼糾結煩悶的表情。他伸出手來,輕輕一搖,窗外恭候著的屬下立刻悄無聲息地潛進屋來。
程汐沉默地看著他被人扶出窗戶,坐到停在半空的一把掛著紗簾的小轎子上,一時間,內心波瀾動盪,苦悶地說不出話來。
是的,這十年來,她早就不討厭他,也不害怕他了,可她對他只有同情,只有心疼。她憐惜他小小年紀命途多舛,是以這麼多年來對他百依百順,只要不涉及原則上的問題,她大多都無條件地順著他。只是,婚姻大事,她不想當作兒戲,她骨子裡的野性,充滿著現代人的不羈。感情是不能施捨的,就算她再可憐他境遇悲慘,她也不會拿自己的終身大事開玩笑。
如果只剩下一年了,如果你當真要逼我的話……
那麼,蕭楓岑,對不起了,我恐怕要逃了。
程汐眯眼站在大開的窗戶前,天邊已然泛起一層魚肚白,太陽很快就要出來了。
她心神不寧地皺了皺眉頭,忽然身姿一展,從窗戶跳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