傷口真的不深,只在表皮上淺淺劃了一下,沒有觸及內裡,就是血流得有些嚇人。比起以前受的傷,實在不值一提。偏偏任逍遙那麼緊張,不顧別人眼光地硬是將他抱回來。哎,被凌烈看見,不知這孩子又要怎麼想了。
“是我不好,照顧不周,害你受了傷。”任逍遙恨不得那傷口是在自己身上。適才情急之下將他抱起,才發現他的身子那麼輕,那麼瘦弱,這分明是個需要好好呵護的人,上天卻讓他嚐盡傷痛,每思及此,心中都是一顫。
練無傷搖搖頭:“怪不得你。”真正凌烈要找麻煩的,其實是他,任逍遙才是受了池魚之災。
“任兄,你是不是有話要說?”見他一副有心事的模樣,又支開了小乙,練無傷猜想他是要說什麼。
“我原不該問,但心中有個疑團未解,實在不舒服。”任逍遙正色道,“我想知道,寒山兄和那位凌公子到底有何關係?”
練無傷心頭一驚:“任兄何出此言?”
“適才相鬥,凌公子的劍法讓我覺得似曾相識,後來才想起,當初在信州城外寒山兄似乎也施展過這樣的劍法。只是那時寒山兄用的是刀,所以一時之間分辨不出。再加上我察言觀色,總覺得寒山兄和凌公子之間的氣氛有些奇怪,所以我大膽推測,你們之間早就認識。不但認識,還很有關係。”
想不到這位謙和儒雅的任公子,眼光卻如此銳利。練無傷苦笑了下:“你猜得不錯,我的確認識凌烈,他十二歲上家遭變故,被我收留,他的武功也是我教的。”
“那他……”
練無傷知道他想問為何凌烈見了自己好似見了仇人一般,心裡苦澀更濃:“你不問我是誰?『寒山客』不過是個化名,因為我不願多惹是非。”他閉上眼睛,一字一字的道;“我姓練,我叫練無傷。”
這名字好像聽過。任逍遙迅速在記憶中搜尋,突然倒吸了口涼氣。
明白了,什麼都明白了!他的武功家數、凌烈的態度、他為何不肯透露真名,一切的疑惑,都隨著這三個字迎刃而解!
其實“練無傷”這個名字,他只從旁人口中聽過。這些人的口氣往往伴隨著輕蔑、鄙夷、不懷好意。而“練無傷”三個字,也總是和“不知廉恥”、“敗類”、“人妖”之類不堪入耳的詞語連在一起。
任逍遙不是一個會隨風倒的人,對不知道的事物他從不妄加評判,所以偶爾聽別人談及,總是淡淡一笑,不縈於心。
可現在,這傳說中妖魔一樣的人,竟活生生坐在他的面前!
沒有傳說中的魅惑入骨,也不似傳說中的骯髒下賤。相處幾天,任逍遙知道他是那麼的純淨,善良,那麼的堅強正直,像天上的浮雲,像出水的白蓮,像雨後的梨花……
終於知道了什麼叫做“眾口鑠金,積毀銷骨”!一瞬間湧上心頭的,竟是不平,不忿,還有滿滿的憐惜!
見他震驚的看著自己,練無傷只道他無法接受這個事實,慘然一笑:“一直瞞著你,對不起,我告辭了。”咬牙站起身,向門外走去。
“且慢!”那一閃而過的傷痛刺傷了任逍遙的眼。心在顫抖,這麼深入骨髓的悲哀,你曾經歷過多少無知世人的唾棄!無傷,說是“無傷”,其實你早已滿身是傷了吧?
“要走也要等藥煉好再走!”
練無傷一怔,他這是什麼意思?還要自己繼續留下煉藥麼?他不介意自己的身份嗎?
踏上一步,任逍遙懇切的道:“寒山,不,應該叫你練兄。你的事我也略有耳聞,老實說,我很驚訝,因為我看到的跟傳說中的全然不同。我視你為友,是因為我與你意氣相投,我相信你的為人,也相信自己的判斷。可你這樣一言不發就走,未免太小看了我吧?我是這樣的淺薄之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