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也好得很了,聽說火力無敵。”說完這一句,劉長佑忽然放低了嗓門,小聲問道:“逸軒,我知道你是在八里橋跟洋鬼子交過手的。你說,以軒軍現在的裝備,可以跟洋兵見仗了麼?”
“這……”關卓凡微微吃了一驚。大起躊躇,再看一看他臉上的神情。竟是意外的嚴肅,全不似禮節性的閒談。
關卓凡心中一動,心說此公真是性如薑桂,老而彌辣,耿耿於懷的居然是這樣一個念頭。
事實上,劉長佑的眼光真的不差。這個時代,只要肯花錢,單純彌補陸軍裝備上的差異,並不為難。以現在軒軍幾個主力團的裝備來說,不但絕不輸於租界的英法守軍,而且已經猶有過之了。可惜戰爭的勝負,不是光憑裝備就可以做到的。
“要說跟英法的陸軍見仗,那隻怕還不成。”關卓凡抱歉地笑笑,搖了搖頭。
“哦——”
劉長佑微帶失望地點了點頭,繼而想起另一個話題,卻又興奮起來。
“逸軒,聽說你拿阿思本艦隊剩下的那兩條炮艦,開到太湖裡面,把唐鬍子的上千條戰船都給打垮了?”
“這個……有,不過亦是靠了湘軍李朝斌的水師,大力襄助的緣故。”
“唉,若是什麼時候咱們的船,也能像洋鬼子一樣,遠跨重洋,打到他們家裡去,那就好了。”
“默公說的極是,可惜只有兩條船。”對於劉長佑的執著,關卓凡大感佩服,看來以後辦洋務,大可以藉此公之力,“阿思本艦隊本該是置於天津,那就正好是在默公的轄下,誰知終於不能談得成,真是太可惜了。”
“就算置於天津,艦隊的總統也是崇大人。”劉長佑淡淡地說,“崇地山這個人麼,哼。”
話雖然沒有說下去,可是輕輕一哼,神色之中對崇厚的不屑之意,已是表露無遺。
關卓凡知趣,沒有再就這個話題說下去了。就這麼又聊了一會,因為到底只是路過拜訪,到了該告辭的時候。
“逸軒,我不留你,崇地山那裡,大約你也是要去看看的。晚上是我做東,跟崇地山一起給你接風,算是盡一盡地主之誼。只是有一條——粗茶淡飯,你不要笑!”
說完,取過一個小封包遞過來,說是“程儀”。
“這都是默公的厚愛!”關卓凡肅然道,接了封包,起身告辭。
劉長佑有清廉之名,他說粗茶淡飯,大約不是假的。看他總督衙門內的陳設,甚為簡樸,比自己在上海的巡撫衙門還頗有不如。
等到上了轎子,把那一封“程儀”拿出來看,果然是兩張一百兩的小票子。再想想自己這次帶來的六十萬鉅款,一時倒有些慚愧起來。
*
第二天起來上路,無非是曉行夜宿,直到終於望見夕陽下那座巍峨大城的剪影。
兩年了,終於回來了!
跟穿越之後第一次進京一樣,仍是從廣渠門進了城,別的地方都不去,直奔位於城南的江蘇會館。待得到了會館門前,執事和一班下人已經在此迎候,按照圖林的指揮卸行李,分派房間。關卓凡先派了人,趕在宮門下匙之前去報了到,又派了人到恭王府裡和關家大宅去通報一聲,這才在堂上安心坐了喝茶,看著外面鬧哄哄地一片忙乎。
舉凡返京陛見的官員,沒有賜見之前,是不可以先回家的,當然更不可以與其他的官員做往來應酬,只能在落腳處等候召見。於是明明離開關家大宅不遠,兩個嫂子卻是咫尺天涯,再也打不了主意的。這一晚只好在江蘇會館中獨居。孤枕入眠。
睡到凌晨三點。便被圖林叩門喚醒了。
“爺,到點了。”
其實還沒有睡夠,但這一聲一喚,立刻睡意全無。起身把桌上的冷茶灌了兩口,由圖林伺候著,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