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有功勞!”恭王大聲說道,“他的軒軍到了江寧,這就是功勞。”
這是朝野上下,都心照不宣的事情——江寧左近,就只有這麼一個旗下的大將,怎麼能說沒有功勞?有沒有參與破城,那都不要緊了,更何況——
“軒軍的水師,以巨炮轟擊江寧,殺傷甚多,威震敵膽,這是原來就說過的事情。”恭王說完,又再加一句:“不下於首登之功。“
這又是有意把旗人往上捧一捧了。破城之功,首登最重,曾國藩的摺子裡,列明瞭“先登九將”,以朱洪章為第一。現在恭王這一說,等於變成了先登十將,想一想關藩司長袖大袍,翎頂輝煌,從倒口裡拼命往城上攀爬的模樣,那是什麼光景兒?
兩宮太后都笑了。說軒軍不下首登之功,倒不是說關卓凡功止於此,而是說這一份功勞,可以加在他以往的功勞之上,一起來論功行賞。
大亂勘平,自然到了論功行賞的時候,只是曾國藩的這個摺子,到底只是一個第一時間來“報信”的摺子,寫得甚為簡略,要想論功,還得看他後續的那份正式的摺子,裡面才會有最詳盡的敘述。
“曾國藩的摺子,是從安慶發的,他也只是得了信,先給皇上和兩位太后報個喜。”恭王分析道,“摺子裡,只說了破外城的情形和洪秀全服毒自盡,旁的事,得等他趕到江寧,實地看過了才作數。”
“話是這麼說,不過我總覺得他這個摺子,寫得含含糊糊的,”理路最清晰的慈禧太后,對摺子裡的一些內容,有著疑惑,“總是有點兒……有點兒……”
她想拿一個成語,來表達自己的意思,可是這個詞彷彿就在她嘴邊飄著,偏偏捉不住。
“啟稟太后,是‘語焉不詳’。”寶洌ЧЧЬ淳吹靨嶁蚜艘瘓洹H歡�餼浠埃�低昃禿蠡諏恕��蛞淮�順鋈ィ�癲皇塹扔謐約涸謁翟���壩鋂剎幌輟保�
“對了!就是語焉不詳。”慈禧沒有想這麼多,順著自己的思路往下說,“洪秀全是死了,可他那個兒子沒有切實的下落,只說是‘或雲焚於火中’。李秀成呢,也還沒找見屍首,只說是‘或雲死於亂軍之中’。這左一個‘或雲’,右一個‘或雲’,都把人繞暈了,沒有個準話兒,真是讓人著急。”
恭王等都深以她的話為然,只是大喜的日子,不能象她說得那麼直白就是了。洪秀全一死,那個偽幼主洪福瑱,就變成天字第一號欽犯,是無論如何也要有個下落的。從前的那些“朱三太子”、“朱五太子”之流的人物,讓幾代朝廷都吃夠了苦頭,如果現在留下隱患,以後又弄出個“洪三太子”來,怎麼得了?
不過在君臣的心裡都知道,說到底,洪福瑱還只是一個小孩子,一時折騰不起什麼浪來,真正的心頭大患,只有一人,那就是李秀成!如果竟然被他逃了出去,隻手招攬大江南北的數十萬長毛殘餘,再豎大旗,又或者竟然跟捻子合流,那局勢重新翻覆,也不是不可能的。
因為有了這一層擔憂,所以就不免把方才那樣喜慶的氣氛,給沖淡了一點。而另一個絕大的事情。則更是無人願意提起。
這一件大事。是江寧的善後。曾經富庶的金陵地區。久經戰火蹂躪,這一次攻城又是一場曠日持久的惡鬥,軍隊雲集,想必地方上早已被打得稀爛。現在戰事已畢,要花在善後上的銀子,不是小數。
誰都知道,戶部沒有錢,就算千辛萬苦擠一點出來。也是極有限的。而江蘇的厘金和上海的關銀,養出來一支軒軍,一支淮軍,已經是邀天之幸的事情,不能指望太多了,更何況江蘇藩臺上,每個月還給曾國藩解六萬銀子的軍餉。
對於這個難題,恭王和軍機上本來並不撓頭,因為有一個既定的辦法,那就是拿江寧城內。長毛所聚斂的銀子,來用在地方的善後上。長毛在江寧經營多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