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兒的神態便不大自在,一邊低了頭吃飯,一邊卻要時不時地偷偷看看姐姐,再看看關卓凡。
關卓凡見她這樣,心裡對扈晴晴的話,又多信幾分。不過卻不肯說破,若無其事地跟她們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著話,直到吃完飯,才站起身來。
“我今天要去趟碼頭,看船。”他笑著說,“婉兒,你要不要跟我去瞧瞧?”
“好!”婉兒的眼中,閃著喜悅的光芒。
於是,一頂大轎,一頂小轎,由近衛團的騎兵夾護著,一路從清雅街,抬向吳淞口。
到了碼頭,卻已經有一堆人在等著了。美國公使蒲安臣、美國領事查爾斯、名譽副領事金能亨,還有華爾、劉郇膏、利賓,都在其內。大家跟關卓凡見了禮,便都去看欽差大人身後的那位少女,心中不由喝一聲彩:好個出色的小姑娘。
“這是我一位前輩的女兒。”關卓凡淡淡地說,“婉兒,給各位大人行禮。”
婉兒竟不怯場,利索地行了蹲禮不說,居然還用洋話問了好,倒把幾個美國人弄得驚奇不已。
只有劉郇膏心中有數,卻只裝作一切不知道的樣子。
時值清晨,吳淞口仍有薄霧飄蕩。關卓凡不再說話,背了手,靜靜向對開的海面凝望。碼頭上的一群中外大員,都像關卓凡一樣,不言不語地向遠處引頸張望。
只有婉兒,心中奇怪極了——說要看船,碼頭上有的是,怎麼反而看著空蕩蕩的海面呢?
這個疑問,很快就有了答案。沒過多久,便聽遠處傳來一長一短兩聲汽笛,再過一會,終於有一隻船影,依稀出現在薄霧之中。
婉兒心想,原來老爺是在等這隻船。
誰知不是一隻。很快,第二隻船便又進入了眾人的視野,繼而是第三隻,第四隻,第五隻……待到數十艘各式各樣的船隻組成的龐大船隊盡入眼簾,緩緩向吳淞港駛來時,婉兒已經看得呆住了,關卓凡的臉上,卻終於露出了笑意。
他已經看清楚了,每一隻船上,都懸掛著星條旗。
他知道,這是來自於廣州和福州的美國船隊——在那裡的每一隻美國商船,只要適合於載人,都已經加入到這支船隊之中,趕赴上海,準備將兩萬七千名“義勇”,運送到美國本土。
“蒲安臣公使,查爾斯領事,”關卓凡伸出了手,“我要說,幹得不壞。”
“我們自己的事,自己來做。”蒲安臣滿臉笑容地說,“就讓英國人和法國人去哭吧。”
等到船隊進港,幾個人都趕了過去,關卓凡卻把利賓拉在一邊。
“利先生,這裡面原來用於運送華工的船,有多少?”
“總有半數,”利賓小聲答道,“現在經由廣州和福州去往金山的人,越來越多,每年不下一兩萬人。”
這也正是關卓凡想知道的事情。美國西部的淘金熱,本來就已經吸引了許多貧苦的中國人,不惜傾家蕩產,甚至四處舉債,湊夠錢買一張船票,到美國去一賭前途命運,現在看來,隨著東部和西部鐵路網的建設,又有更多的國人加入了這個行列。
更不要說,那條橫穿美國大陸的太平洋大鐵路了。
關卓凡沒有再說什麼,把碼頭上的事務,拜託給劉郇膏和利賓,自己要先回城了。
上轎之前,他把婉兒叫到身邊來。
“婉兒,你都知道了,再過幾天,我就要坐這些船,到美國去。”他看著婉兒那雙大眼睛,平靜地問道,“你跟你姐姐一起,待在家裡等我回來,好不好呢?”
一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