設有十四門大炮的炮陣,彷如大海潮生,勢不可當,轉眼便淹沒了炮陣。
炮陣之上的法軍,亂成了一片,炮長、火門手、彈藥手四散奔逃,或是於炮架之下藏匿躲避,或是拿起步槍,裝藥射擊,作負隅頑抗,卻往往只發得一槍,便被洶湧而來的騎兵砍翻在地。
關卓凡飛馳在最前面,將刀在空中揮出閃亮的刀花,心中充滿了奇特的自得和難以言喻的痛快之情——哥牛逼大了!
現在剩餘的兩千騎兵,完全在追隨他這匹黃驃馬,因此他沒有停下來砍殺,否則這一隊騎兵,立刻會陷入法軍的重圍,有覆亡之虞。於是,在法軍炮兵的慘呼聲中,整支馬隊透陣而過,從東面穿出,繞了一個大圈子,向本方的陣線飛馳而回。關卓凡深知,法軍每門十二磅的重炮,需要八名炮手的配置。現在炮陣上這近兩百名法軍,傷亡過半是一定的,這處炮陣,已經等於完全癱瘓。
這一次突襲,乾淨漂亮之極。身後另一側的法軍炮陣,從慌亂中清醒過來,開始對這支騎兵做報復性射擊。眼見得本陣已經遙遙在望,關卓凡真的想哈哈大笑,對不時炸開的炮彈,完全不放在心裡。
就在這時,一顆炮彈在他的右前方炸響,關卓凡連人帶馬被爆炸的氣浪掀翻在空中,眼前一黑,再一次暈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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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過了多久,關卓凡才悠悠醒轉。睜眼一看,夜色沉沉,當空一輪皓月,把自己身在的空地照得甚為明亮。白天戰鬥中所遺棄的兵刃旗幟,人屍馬屍,都凌亂地散佈在他的周圍。對陣的兩軍,卻已無影無蹤,四周靜悄悄的沒有一絲聲響。
他站起身,藉著月色把自己審量了一番,看上去沒受什麼外傷,這才放下了一條心,知道自己這條命算是撿回來了。想起自己早上還在博物館抱怨著天氣,現在卻幾度從生死一線之間走了過來,不禁有恍如隔世的感覺。
“本來就是隔世嘛。”關卓凡苦笑了起來。從史實中八里橋之戰記載的日期來看,今天應該是清朝咸豐十年的八月,距離自己穿越之前,何止百年。
他開始佩服起自己的灑脫——在這種情況下,居然還能笑得出來。
他不知道的是,穿越後忽然遇到的這種生死血火的考驗,讓他的心態,在極短的時間內得到了巨大的磨鍊,掩蓋住了穿越後那種難以承受的心理絕望感。
真是難以置信,自己居然是被雷劈死的……
有沒有可能再穿回去呢?關卓凡用眼光搜尋著,終於在不遠處的地上,撿到了自己那把雪亮的戰刀。他想象著,在某個雷雨交加的夜晚,自己象標槍一樣佇立在某山絕頂,將這把刀高高舉起,指向蒼穹,直至一道強勁的閃電劈下,擊中刀身……
多半會被燒成一根焦炭吧,他搖了搖頭。被雷劈這種事,經歷一次就好,萬萬不可再裝逼了。
想起另一個世界上,自己的父母、朋友、同學,他的心裡不免還是一陣煩亂。然而不管怎麼樣,總不能說抹脖子上吊,不活了吧?
那麼,就好好的在這個時代生存下去吧。
這個決心一下,忽然覺得渾身輕鬆起來。他找到自己那匹倒斃的黃驃馬,從馬鞍後的行囊中掏出水袋和乾糧,靠坐在馬身之上,一邊吃,一邊靜靜思索自己眼下的處境。
現在這個時代,幾乎是中國最黑暗、最混亂的時代。盤踞中原兩百餘年的滿洲朝廷,已開始日薄西山,洪秀全的太平天國,建都金陵之後,也已經迅速墮落沉淪,而來自西方那些可怕的強敵,則正在以堅船利炮,敲開這塊東方大陸的國門。
這是三千年未有之大變局。
可是,自己這一個小小的穿越者,在這樣的局面之下,又能有一番什麼樣的作為呢?
自己所穿越的這個傢伙,多半是個膽小如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