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玉晴認命的坐在車上,不再妄動,但心中卻仍有強烈的不滿,不過這股不滿已經掩蓋過她想死的念頭。
再加上這幾天下來的飢餓,已經讓她的體力快要耗盡,但她仍強撐著。
不一會兒,車子停在應錫禹工作的醫院停車場,他下了車,走到車子另一邊,將梁玉晴拉出車子,繼續照剛才的方式將她扛上肩頭。
“放我下來,很高耶!”
“你連跳樓都不怕了,這樣還會嫌高?”
梁玉晴不語,只是不停掙扎著,但掙扎的力道卻愈來愈小……她好累,也好餓,今天一整天幾乎都在哭,現在她又累又絕望。
應錫禹扛著梁玉晴來到加護病房,按下通行密碼進入其中,卻沒有進到最裡面,只是待在一片玻璃窗前,看著病房內的狀況。
應錫禹毫不憐香惜玉的將梁玉晴放下來,她差點站不穩,整個人差點腳軟,可是應錫禹撐著她,強迫她看。
“那一張病床上的張先生,上週開車載全家出去玩,被砂石車追撞,他老婆死了,三個孩子死了兩個,其中一個沒死卻也癱瘓了,而自己也斷了一條腿。”指著病床旁邊那個暗自垂淚的老奶奶,“那個是張先生七十多歲的老母親,現在只能由她來照顧他。”
話一說完,他立刻拖著梁玉晴離開加護病房,來到醫院的復健中心,裡頭有好幾名病患正在進行復健。
應錫禹還是硬逼梁玉晴透過玻璃窗看向裡頭,“那個年輕女人姓李,因為男朋友跑到她家中潑汽油縱火,家裡發生火災,全身七成燒傷,現在她必須穿著彈性衣,還必須努力做復健,你看到她的臉了嗎?你看到她站不起來還拼命想站起來的葉子了嗎?”
那是一副多麼……令人震撼的畫面!
那名女子全身上下,包括臉,全部都被肉色彈性衣包覆著,她被燒傷的手與大腿似乎沒有力氣,抓握復健用手環把卻屢屢落空,想要撐起身子卻不斷跌倒,可是她沒有灰心,她不斷嘗試,不斷要求自己。
梁玉晴甚至可以從她的眼中看到那股讓她膽寒的堅定。
“這有他,陳先生,他是建築工人,你不要看他現在站起來了,他的那雙腳根本不是他的,那是義肢,工地鋼筋墜落砸中他的雙腳,讓他骨頭全被壓碎,送到醫院來時血肉模糊,根本腳不成腳,只能截肢。他現在正在練習習慣用義肢,他說等他好得差不多,他就要趕快回去賺錢養家、養小孩。”
梁玉晴整個人被應錫禹壓在玻璃窗上,她不得不看,卻也移不開視線。她太震撼了、太不敢置信了。
真的嗎?這個世界上真的有這種人嗎?
天啊!那是一種她想都不敢去想的打擊,一種她篤定自己絕對承受不了的打擊,可是為什麼這些人都可以有這麼堅定的眼神?
為什麼他們可以撐得過去?
應錫禹拉著她,“好,你不是要自殺嗎?我帶你去一個地方。
梁玉晴全身虛軟,被應錫禹拖著走,眼神還盯在復健中心外頭那片玻璃窗戶上:
搭著電梯,來到地下一樓,幽暗的走廊上空無一人,這裡鮮有人來,來的也都已經不是人了。
應錫禹毫不退縮,非要將梁玉晴拖到那裡。
而梁玉晴終於注意到四周詭譎恐怖的氣氛,抬頭一望,看見斗大的“太平間”三個字。
她終於試圖掙扎,她不想去,她知道這是屬於死亡的地方、是屬於絕望的地方,她不想去,她承認了,她不想去。
她太懦弱、太自以為是、太任性,她大錯特錯,一直到真正接近死亡、真正要看見死亡的樣子,這才大徹大悟。
“我不要去……”她聲音顫抖,淚水撲簌簌掉落。可是她全身力量已經快要耗盡,無力抵擋應錫禹的勢在必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