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她進去之前,大伯來看過她。
大伯並不相信她已經瘋了,大概是血脈親人的緣故,他和夏凜的結論竟然是驚人的相似:有人瞄上他了。
大伯臨走前說他大致有幾個懷疑物件,不過暫時還需要確認,她也同意大伯的謹慎:能做到那樣天衣無縫的替換,恐怕背後的人野心不小。
大伯最後幫她疏通了青峰醫院的關係,讓她能在醫生不注意的時候,自由進出,而非像其他病人一樣,被關死在裡面。
對於進了精神病院這件事,其實自己並不怎麼在意。
那個時候,唯一在意的人已經不在了,那麼,住在家裡和住在醫院裡,也沒什麼不同。
然後,那一天,夏凜坐在庭院裡的石凳上曬太陽時,看到了被送進來的白螢。
黑長髮,白裙子,睜著眼好奇地看著她。
明明是十六歲了,但是夏凜一眼看過去,就發現問題了。
智力和人格……似乎都還未成年。
大約是她某方面的特質讓白螢聯想到了自己的姐姐,很快,夏凜背後就跟上了一條小尾巴。
走到哪,跟到哪,甩都甩不掉。
作為年紀輕輕就能在權威刊物上發表論文的心理系高材生,這麼長期相處下來,夏凜很快就發現了白螢的問題所在。
人格分裂。
用大白話來說,就是受了刺激,自我保護之下,產生了第二人格。
白螢所謂的姐姐,就是自己產生的第二人格,被定義為姐姐死後附身到自己身上,和自己共享一個身體,從而活下去。
因為和“姐姐”共用身體,白螢很自然地產生了對自身的性別認識錯亂。
然後黏夏凜黏得更緊了。
……這有因果關係嗎?
饒是夏凜也沒想明白為什麼白螢無法識別自身性別之後更加黏她的行為是怎麼回事,難道把她當成附身的“姐姐”下一個附身目標了?
在不知不覺間,有夏凜的地方就一定能看到白螢,如果看到了白螢,周圍十米範圍內就一定可以找到夏凜。
相處的時間長了,哪怕再沒有感情,也培養出感情來了。
至少夏凜發現自己看到的有關白螢的片段在不斷地減少。
也算是多虧了白螢這麼黏她,她才沒有時間想太多關於自己弟弟的事。
然後呢?
“……結果,我發現我看不到你的未來……那個時候,我和蘇瑛一樣,以為我把你當成了最重要的人,所以看不到你的未來。”
夏凜喃喃開口,不知何時,渾身狼狽的白螢出現在了她的面前。
白螢還是穿著下葬時的白裙子,只是胸口部分的衣料破開了一個大洞。
肉體上,胸口被洞穿的痕跡消失了。
也不能算是消失,而是肌肉蠕動著,掩藏起了那個洞。
“但是之後我明白了,看不到未來,是因為你死了。”夏凜輕聲說道,“死人,是沒有未來可言的。”
她知道這話會有多傷人,可是她必須說。
“所以,不管你在我心裡有多少分量,這已經不重要了。”
眼前的喪屍眼裡浮現血紅,彷彿聽到了什麼無法接受的事。
夏凜扶著樹站了起來,事實上,她已經快連站著的力氣都沒有了。
“死掉了,就什麼都沒有了。”
那喪屍忽然仰天嘶吼起來,其中的哀忿足以打動最鐵石心腸的人。
被衣服掩蓋住的傷口附近,一直被壓制著的青灰色彷彿接受了什麼催化一樣,兇猛地翻騰,一下子衝破了阻力,沿著胳膊直衝向大腦。
夏凜覺得眼前一陣暈眩。
不過沒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