環視四周,朗聲說道,一面略一施禮。
大廳響起亂亂的還禮聲。
“今日請大家來,是見證一件大事。”在嘈雜聲平息後,顧十八娘接著說道。
大廳裡的人交頭接耳,不知道有何大事。
顧娘子的哥哥中瞭解元,這個已經賀喜過了啊?難不成這小娘子要嫁人了?
那倒是大事,不過用不著這樣來說吧?
看著這場景,劉公忽的心裡一跳,一個曾經想過但已經被扔開的念頭冒了出來,一時間手心似乎有汗冒出來。
不可能把……
“怎麼還不上菜!”他一頓筷子,低聲嘀咕一句,似乎這樣才能化解莫名的情緒。
“來呀”顧十八娘伸手一抬。
卻並沒有飯菜上來,而是一行小廝捧著香爐等魚貫而上,擺在大廳上座前。
大廳裡忽的安靜下來,坐得近的人看到那兩個牌位上的字後,露出驚訝的神色。
兩個牌位,一個神農,一個崎伯,這是他們藥界的祖師爺。
看不清的人紛紛站起來,問前排的人,很快傳開了,大廳裡響起嗡嗡聲。
到這個時候大家基本上已經猜到了。
“十八娘我承蒙劉公青睞指點,但資質魯鈍,一直不敢稱師,今日,當著建康藥界同仁,十八娘在此行拜師大禮,明學徒之份……”顧十八娘說道,隨後衝劉公相拜,“還望師父不嫌弟子魯鈍,準弟子入門。”
雖然猜到了,但聽她親口說出來,所有人還是難掩震驚,
顧十八娘不是劉公的徒弟,大家都已經知道了,眾所周知的版本就是他們兩人偶然結緣,顧十八娘因家貧求生買藥,獲得劉公指點,僅此而已,顧家本是官宦之家,顧十八娘雖然因貧困而拋頭露面謀生,但她依舊是官家小姐之身,更何況如今哥哥高中解元,一腳已經踏入仕途,此時的顧十八娘就是不賣藥也生計無憂了。
沒想到她竟然沒有重歸內宅閨閣,反而要行拜師大禮。
如果說指點一二倒也無甚大礙,但要是拜祖師,行拜師大禮,那就意味著脫離官身,踏入匠人之列,既然是匠人,這輩子都不得丟棄祖師爺傳下的手藝,跟賺多少錢無關,對於一個女子來說,就意味著永遠要操持手藝勞作,帶徒弟授業,身負傳承之責。
如今的風氣,只有那貧困之家才允許女子拋頭露面。恐怕沒有哪一個權勢豪貴會允許自己女或婦如此行事。
士農工商,森嚴等級之下,這意味著什麼?
大廳裡的安靜下來,所有的視線都看向顧十八娘,震驚不可置信。
劉公看著躬身施禮的顧十八娘神色變幻不定,他的手不自覺地握緊了筷子。
“十八娘……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做什麼?”似乎過了許久,他沉聲問道。
“我自然知道。”顧十八娘一笑,“我都準備了好久了。”
劉公看著她,嘆息一聲。
“丫頭,我知道你的心意,我心領了。”他說道,一面抬手,示意顧十八娘起身。
顧十八娘並沒有依言收禮,反而撩衣跪下了。
“不,我的心意比您知道的要多得多,以至於如不相報,無以為生。”她抬起頭,肅正說道。
沒有劉公,她不會走到今天這一步,在最初那步步驚心的時刻,如果不是有如此機緣,只怕她們早已重歸舊命。
沒有劉公,他們一家此時怕已經塵歸塵土歸土,如此大恩,在明知師徒名分對授業者多重要的情況下,她如何坦然享受?
當初說拜師,是因為自己取巧而讓劉公入困,所以他才盡心指點,並在受質疑時顯身相證,想必他的確是把她看做徒弟而相教,但卻因為顧忌出身,不忍她降士為匠而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