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廢物!都是廢物!!」趙鸞直接扔開這奴才,提步便要往火力沖,被緊隨其後趕來的張進忠跪在地上一把抱住了大腿。
「皇上您不能去啊!您本就受了傷,又連夜策馬趕回,這火勢太大了,去不得啊!」
「滾!」趙鸞一腳踹開張進忠,像什麼都聽不到一般還要繼續向前。
張進忠被踢得痛哼也不敢鬆手,趙鸞拖著這麼大一人形掛件往前又走了兩步,突然重咳兩聲,右手捂住左肩靠下位置。
張進忠嚇得臉色慘白,急急站起來扶住搖搖欲墜的趙鸞,勸道:「皇上您就算不為了您自個兒身體,也得為了大越國社稷,為了天下萬民著想啊——」
趙鸞身形一頓,前進的腳步這才終於停下。
張進忠見他能聽得進去話,大鬆了一口氣,接著道:「皇上,已經傳令下去了,大半個紫禁城的侍衛太監都過來滅火來了,您先讓御醫重新看看您身上的箭傷……」
趙鸞置若罔聞,牙根緊咬,滿嘴的血腥氣漸漸轉苦。
張進忠勸的嗓子都啞了,趙鸞仍舊一動不動,死死盯著面前張狂的大火,仿若一尊沒有生命的雕像。
大火幾乎映紅了天空,燃燒後的灰燼從空中洋洋灑灑的飄落,像一場黑色的雪。
趙鸞吸入空氣中的顆粒,控制不住地咳嗽,鮮紅的血液滲透他身上的衣物,洇出一大片血跡,令人觸目驚心。
太醫院的御醫們拎著藥箱戰戰兢兢站在一旁,沒有一個人敢上前為皇上看傷,只能躬身垂首屏息等著。
秋天本就天乾物躁,殿內又幾乎全是木製品,火勢一開始沒能控制住,早已蔓延至前殿,與之相連的偏殿、抱夏、小廚房也無一倖免。夜間風又大,便是如今動用了眾多人力,這麼大的火也不是一時半會兒能夠滅掉的。
這場火整整燒了一夜,直到天邊隱隱將要發亮,才終於在宮殿能燒的物件都燒的差不多了後被撲滅。
承乾宮裡侍奉的奴才們跪在焦黑的臺階上,因為奔波了一整晚,他們身形狼狽,幾乎都有些跪不住。不知是誰頭一個哭出聲,瞬間連帶著其餘人也一同抽泣起來。
一時間,院子裡全是起伏的哭聲。
趙鸞像是這時才被哭聲驚醒,他遲疑著往前跨了一步,身上的黑灰簌簌掉落,像一棵也被火燎過的的枯木。
因為站立太久,他的雙腿幾乎已經麻了,細密的疼痛從腳底板往上蔓延,令他身形猛地踉蹌了一下。
張進忠趕緊伸出手去扶,卻被趙鸞一手揮開了。
趙鸞額角突突跳的厲害,幾乎看不清面前的場景,那些焦黑的殘渣像漩渦一般讓他頭暈目眩。
他緩慢地,一步一步朝前走。承乾宮的格局他早就走熟了,便是閉著眼睛也不會走錯。
幾根燒透了的木柱搖搖欲墜的立在那兒,焦炭和瓦礫鋪在地上,早已看不出原本的形狀。
沈心平日裡最喜歡的靠著看話本的羅漢床不見了,沈心曾說好看的那對釉裡紅鳳紋花瓶不見了,沈心喜歡的那扇百花雙面繡屏風不見了……
趙鸞終於站在了承乾宮寢殿的廢墟之上,他狠狠閉了閉眼,不知是汗水還是淚水,刺的他眼睛生疼。
寢殿是燒的最嚴重的地方,連建築架子都全燒沒了,所有的一切全部變成了一踩即碎的焦炭和風吹即揚的灰燼。
都沒了。
他的心心,他的孩子,也都沒了。
趙鸞有些茫然地抬手按住左邊胸膛,粘稠的血跡沾濕了他的手指,他惶惶然不知痛的到底是傷口還是心臟。
趙鸞抵達圍場之後,待了不過一日,便心生悔意。他想他可以不用那麼急的,他可以等一等,便是多些周折,結局也不會改變,何必讓沈心那邊惶恐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