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依林《海市蜃樓》
大概過了四五個小時,我到了醫院,我像一個從未程序的小老太,兩眼無神、昏頭轉向地在醫院裡瞎轉悠。秦紹領著我去問分診處,我很快被帶到了手術室的門口。手術室的紅燈還亮著。我想這真是個大型手術,過了五個多小時,都還沒有出來。沒有出來就好,沒有出來就表示我爸還有生命特徵。他正在頑強地為了我做抗爭。
可是還沒等我思考完,旁邊的護士說:“你叫什麼名字?”
我說:“盧欣然,我是盧國富的家屬。”
護士說:“你怎麼關機了啊,剛才我們一直給你打電話。”
我看了看手機,說道:“不好意思,剛才在飛機裡關機了,開機了之後可能沒電,又自動關機了。我爸還要手術多久?”
護士看了我一眼,說道:“盧國富患者沒有在裡面,他已經去世了。你跟我來吧。”
我覺得我跌入到了深不見底的枯井裡,我在枯井裡被傷得面目全非,可我還是對著井口大聲地喊著救命啊救命啊,沒有人來救我。好不容易井邊有了動靜,卻看到有人蓋上了井蓋,遮住了那唯一的一圈光。我在枯井裡,嚎啕不止,卻是萬劫不復。
我被護士帶到一個房間裡,上面並排蓋著兩個人,不,是兩具屍體。我知道,揭開這一層白布,就是在我的井蓋上再加塊隕石。其實從本質上來說,對讓我的命途再惡劣一些已經沒有任何意義,可是這個動作卻有強烈的心理作用。它會強化地通知你,再蓋上塊隕石,你本來是100%死亡率,現在是10000%哦。萬無一失哦。
所以我固執地不去掀開這塊布。我哪怕死,我也不要讓命運這麼嘲笑我。
可旁邊的護士卻見慣了這樣的場景。大概很多人會在這時失去面對真相的勇氣。於我來說,這是個人生的滅頂之災,可是於醫院的職員來說,我只不過是他們每天需要面對的無數個生死離別,陰陽相隔的案例裡不起眼的一例。比我更悲慘的可能比比皆是,有可能還有尚在襁褓中的嬰兒,或是身患殘疾的孩子,又或是白髮蒼蒼的老人,他們都在這裡送走了自己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所以護士毫不在意地掀開了白布。她替上天蓋上了那塊碩大的成分不明的隕石。
我看著病床上並列躺著的兩人,一個是每次驕傲地喚我鳳凰的老人,另一個是念唸叨叨地讓我把男人帶回家的老人。他們吵了一輩子,現在安靜地躺在一起,像是熟睡了樣子,好似再睡一會兒,一個會打鼾,另一個會翻一□子,等天亮了,他們就會陸續起床,一個挎著菜籃出門,另一個開啟電視機聽戲曲。
但我知道這樣的事情永遠不會發生了。所有的事情在不久前被攔腰切斷,所有的回憶都將不再重演。
回憶將一直只能是回憶。
我知道了,這就是報應,這就是報應。我一直在問老天,報應的極限在哪裡。他指給我看,喏,這樣的你還受不受得住?
秦紹在旁邊要過來抱我,我忽然推開他。我對著他喊:“都是你,都是你!是你非攔著我不讓我回來換腎。如果我回來了,我媽的車禍就不會發生,我爸也不會有腦溢血。如果我回來了,我們全家都安安穩穩地在醫院裡躺著,都是清醒地活著。你有那麼多錢,你為什麼對我那麼吝嗇?我這半年,從你身上賺到的錢都不過你車子一年的保養費。你為什麼要這麼對我?!你要是早點把錢給我,我也許早就把我爸治好了。要不是腎衰竭,我爸的腦溢血就能被救活也說不定。都是你,都是你,你趁火打劫,你居心叵測,你和溫嘯天一樣,都是害死我們全家的兇手!我後悔得要死,我再也不要跟你有任何瓜葛!”
秦紹只是看著我,他看著一點都不生氣,只是看著我。
我吼道:“現在你開心了?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