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來之後,秦紹幫我洗了串葡萄。這季節每一顆葡萄都是金光閃閃的人民幣,我都不知道他什麼時候花多少錢採購到的。我也懶得漱口刷牙,先摘了幾個吃。
秦紹低聲下氣地說:“咱回A市吧。你現在的身子不適合在這裡待著。這裡太冷了,而且食品也沒法保證。”
雖然秦紹難得低聲下氣,但我知道他低聲下氣的原因是因為我現在肚子裡的孩子。我看不得別人說我老家哪裡不好,我自己說它可以,別人說就不行。於是我沒好氣地說:“哪裡不好了?我從小到大就生長在這裡。食品不好,我能長成一米七的個兒,還能考上A大?”
秦紹說:“我沒這個意思。我是說,A市畢竟地方大,想買什麼都買得到。萬一要去個醫院,熟人多,檢查起來也方便。”
我哼了一聲,說道:“呦,秦總,您的勢力還沒深入到我們黃城小鎮吧?哦,對,上次你在我們黃城,就差點被醫生護士無視掉,有心理陰影,我理解。不過,我孩子頑強著呢,不需要那些複雜的檢查。”
秦紹也不生氣,眼睛發著光地問我:“你決定生下來了?”
我吐了口葡萄皮,把嘴裡的葡萄肉慢慢嚥下去。秦紹眼裡的光還是灼灼地燃燒著。
我只好說:“生下來了也不干你事情。孩子是我的,跟你有什麼關係。”
秦紹一高興,就過來摸了摸我腦袋,捏了捏我的臉,說道:“我就說你怎麼忍心把孩子拿掉呢。”
我一把開啟他的手,說道:“實話告訴你吧,要回A市也不是不可以,但得等我父母的‘五七’過了再說。而且這段時間,我就得待在這房子裡,哪裡也不去。不能父母一沒了,樓就空了。老人說,過了‘五七’之後,魂靈才會離家。我在這裡陪陪我父母。你先回A市吧,別讓一大鑽石埋在這沙堆裡,大鑽石不適應不說,我們沙堆也看著難受。”
秦紹開心地說:“那等回頭再說吧。”
秦紹的“回頭再說”是指他再也不提他回去的事情了。他在我家住了下來。他住我原來的房間,我住在我父母的房間裡。他這麼一大高個子窩在我家小樓,每天琢磨著菜譜,要麼看看孕婦養生類的電視節目,一點都沒有當日的君王風範。
我看著他這樣,覺得違和感撲鼻而來。要讓一個國家重點企業的老總來給我做飯盛湯,我略微有些受不起。可秦紹做得很有滿足感,尤其是當他的廚藝以日進千里的速度飆升時,他幾乎愛上了做各種中西餐。我想可能因為我,這世上要少一個優秀的企業家,多一個傑出的高階廚師了。
我們家沒有暖氣,房間背陰,一到傍晚,家裡就冷得如冰窟。有一天,秦紹從城裡買了很多電暖器,在各個房間裡放了一個。他用心是如此良好,但開到兩個以上的電暖器時,電閘就跳了。咱家附近沒有電工這樣的技術人才,而且大晚上的,我們鎮裡也沒有24小時能出動的維修人員,因此那天晚上我們只好點著蠟燭吃燭光晚餐。
本來是個很浪漫的事情,但我和秦紹在一起,基本上是沒法和浪漫搭邊兒的。我們沒說幾句,兩人就犟上了,我使壞心眼兒,先給他講了個鬼故事,秦紹不為所動,立刻講了個更恐怖更冗長的鬼故事。我本來膽小,連恐怖片都不太能承受住的人,為了求勝心,強烈忍住心裡的惶恐,只用幾句話,就把整個緊張氛圍推向了□。
我說:“有個人老覺得家裡鬧鬼,所以有一天外出回家,他就趴在家門口對著鎖眼看屋裡。可是很奇怪,他望進去裡面沒有任何動靜,可是所有東西的顏色卻是蒙上一層血紅色。你知道是為什麼嗎?”
秦紹配合地問:“為什麼?”
我說:“因為他和裡面的鬼看對眼了。屋裡的鬼也正趴著鎖眼用血紅的眼睛望著他。”
說完之後,我們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