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告訴父母,她有多想他們。每每看到別人一家幾口聚在一起團圓,她就無比的想念自己的家人。想念老媽做的辣菜,想念老爸的無厘頭笑話,想念一家人圍在飯桌上熱熱鬧鬧吃飯的場景。
同時,她也說了關於師傅去世的訊息,拜託辛爸幫忙安排下葬事宜。
而後,辛二再次回到師傅家的那個院落,因為長久的沒有人氣,看起來死氣沉沉。院子的鐵門也是鏽跡斑斑,腐朽出了一層鬆軟的鐵沫。院子裡,缺少了人精心打理的綠植,枯萎的枯萎,剩下頑強的也如雜草一般肆意叢生。
她“咯吱”一下推開大門,空氣對流讓粉塵迎面撲來帶著一股黴酸味,嗆人咽喉。辛二屏息跨入門內,看著屋裡熟悉的擺設皆蒙上了一層厚厚的塵埃,顯出一副頹敗的跡象。她看到師傅最愛的太師椅,光鮮不復,灰撲撲擱置在壁角彷彿還在等待著師傅的臨幸。茶几上,師傅把玩最多的白瓷玉壺,也是積了厚厚一層灰,黯淡蒙陰。
她來到師傅常待的書房,看到紅木桌案上還遺留著幾張他的練字墨寶,一個個剛勁有力的繁體大字,彰顯著當時他下筆時所帶有的暢快心情。終於,她再也剋制不住內心的酸澀、悲傷,抱著師傅的那幾張泛黃的練筆宣紙,嚎啕大哭了起來。
那些不能對父母言明的事實真相,不能向師叔表達的內心深處最真的情感,只有在這裡,在她最敬重的師傅這才敢大膽宣洩出來!所有的委屈,憂傷,憤恨,無奈,壓抑匯聚緊繃著,回憶到過去種種,終是點爆了g點。
蒙塵的老舊院落,隱隱傳出女人哀泣的哭喊,嘶嘶抽噎,令人聽而動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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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園公墓,半山腰景緻不錯的一個地理位置,是梁郝雲曾經為過世的妻子選擇的一處墓穴。現在,這也成了他最後的安身之處。
原來,當初他為妻子置辦喪事的時候,也早早給自己安排了後世,做的是個雙人穴,立了白碑。辛二不知道該怎麼形容這種感情,只是鼻尖酸澀不已。
今天來為梁郝雲送行的,只有辛二、梁行誨、辛爸以及梅園公墓地頭的守墓人。
入墓放棺的過程很簡潔,辛爸幫著守墓人清理墳周圍的雜草,守墓人敲開了空穴唸唸有詞地將骨灰盒放入穴中,用一塊紅布蓋在骨灰盒上,再叫他們一人捧一抔黃土撒上,然後散了些黃紙元寶才開始關穴。
守墓人又叫他們為白碑上顏。辛二舉著朱顏紅墨,虔誠無疑地提筆在鏤刻的暗槽上融入顏色。每一筆,都帶著她對師傅的想念和祝福。“先師梁郝雲之墓,公元2004年,小徒辛二立。”她望著鮮豔的紅字,終於忍不住留下了眼淚。
白碑換顏,寓意著從無到有,生命的完結和新的開端,代表著後人為前往另一個世界的亡者的最後祈福。願他在另外一個世界,也能夠同樣活得精彩。
最後,辛二跪在墓前叩了三個響頭,才在辛爸、梁行誨的勸解下起身下山。她頻頻回頭遙望那座墓碑,心裡沉甸甸的,愁緒滿至。梁行誨立在墓前對著師兄說了幾句話,也緊跟著辛二他們下山。
守墓人見他們已經抵達山腳,這才開始放了三個響炮。逝者如斯,生者已矣。莫牽莫掛,方能隨心。
之後的好些天,辛二意志都很消沉。她常常坐在師傅家的小院子裡,一人整理拾掇綠植,一個一個房間的打掃拂塵。她把自己關在這個不大的院落裡,不希望有人打擾。辛爸辛媽、梁行誨、辛耀子就誰都沒來鬧騰她。她一個人想了很多,也做了很多。明白生活不能只沉浸在過去,必須勇往直前。
她給自己立了誓,像師傅保證會成為一個出色的好大夫,不會消極怠病。
又一日,梁行誨問她要不要去京城中醫院任職。辛二想了一天,答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