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晟之道:“沒人瞧見?”
竹風拍胸口道:“三爺把心放肚子裡,我用戲袍子裹著哥兒抄小道兒抱出去的,沒半個人瞧見。”
楊晟之方才舒了口氣,又細細想了一回,囑咐了竹風幾句,在前廳轉了一回,又繞回到內院。原來珍哥兒正是淘氣的年紀,自己舍了奶孃丫頭們悄悄溜到前頭看爺們兒吃酒划拳,又見戲臺子上唱得熱鬧,就溜到後臺躲在簾子後頭看戲子扮相,忽見不遠處小桌上擺著主子們賞下來的幾個菜並小半壇玫瑰花瓣滷的酒釀。珍哥兒瘋玩了半日早已渴了,趁沒人瞧見就偷著抱來吃了幾口,只覺滿口清甜,不知不覺間竟把小半罈子吃了個乾淨。過不多久酒氣上湧,又因玩得累倦,就堆在簾子後頭睡熟了。偏巧楊晟之跟竹風到戲臺子後頭尋楊景之,無意間看見珍哥兒睡在臺簾子後頭,見他臉色紅撲撲,帶著酒香,再看地上的空罈子便知他是醉倒了,楊晟之當下便要將孩子抱起來送到內宅去,但走了兩步忽改了主意,心中捏定一計,反手將珍哥兒交到竹風手中,叮囑他別叫人瞧見,也別叫孩子醒了,妥妥帖帖的藏起來,待回到園子,眾人已為尋珍哥兒鬧得人仰馬翻。
當下楊晟之在荷塘邊尋到婉玉,只見地上烏壓壓跪了七八個丫鬟婆子,婉玉一面大聲呵斥一面落淚,一抬眼見楊晟之來了,忙用帕子拭了眼角,迎上前急切道:“找著珍哥兒了?”
楊晟之引婉玉朝僻靜處走了兩步,擰眉帶了焦急神色道:“有檔子事也不知是不是真的……竹風跟我說,他方才影綽綽見個婆子抱著個睡熟的小公子出了角門到外頭去了,如今想起來,看那小公子的穿戴像是珍哥兒,我尋了一圈都沒見著孩子,就怕是今日賓客眾多,混進什麼不三不四的人,叫孩子給花子給拐了去……”
婉玉聽楊晟之這般一說整個人彷彿讓焦雷打了一般,直直定在遠處,過了半晌“哇”一聲哭道:“那……那該如何是好……我這就回去央爹爹把城門封了,挨家挨戶的把珍哥兒尋出來!”說完提了裙子便走。
楊晟之忙攔住道:“妹妹先不要急,我方才已派了人去追了,那婆子出門時間不長,怕是已經追上了。”
婉玉見天色將晚,夜色逐漸深了,道:“萬一…。。萬一追不上又該如何呢?萬一找不到又該如何呢?”說著又要哭了,轉身仍要走。
楊晟之忙又攔一步道:“二門外已備了車馬了,本我想去外面找珍哥兒,妹妹若是心急不如悄悄背了人一同去,若真追不到孩子,咱們再去請巡撫大人也不遲。”婉玉心急如焚,立時應允,只帶了怡人隨楊晟之從後門出了府。
婉玉與怡人坐於馬車中,楊晟之親自趕車。婉玉顧不得禮制,頻頻撩了簾子四處張望,楊晟之則引著馬車在城中四處轉了一遭,心中計算約莫過了不到半個個時辰,將車往回趕,此時只見竹風遠遠跑上前磕頭道:“給三爺和婉姑娘報喜,珍哥兒找著了!原來是哥兒玩睏倦了,又吃了酒,在唱戲的後臺子睡熟了,有個老婆子去後臺添茶水,不認得珍哥兒,還以為是哪家賓客的公子,就先抱到茶房裡去了。”
婉玉一聽此言,渾身一軟,合掌道:“阿彌陀佛,菩薩保佑,找著就好,找著就好。”又百般催促楊晟之回去。待回了楊府一看,珍哥兒已被安置在楊母處,抱著錦被酣睡正甜,婉玉摟著又親又摸,過了半晌才回過魂。
採纖早命丫鬟抬了小飯桌進來請婉玉用飯,婉玉見珍哥兒已回到身邊,自然心滿意足,此時方覺出餓,多吃了一碗。待靜下心,始覺自己私下裡同楊晟之出府極為不妥,但轉念想到此事並無人知曉,也便丟開來不理會了。
當晚婉玉便在楊母屋中的隔間裡住下,第二日儘早起床將珍哥兒喚醒,親手給兒子梳洗。待用了早飯便有兩個老嬤嬤進屋道:“太太命把珍哥兒帶去給他母親敬茶磕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