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暮朝躺在他懷裡,只能呆呆的、側臉看著他,仿若沉睡的寂靜容顏。
在這一瞬間,生與死;種族與忠誠,統統消失不見。只有她僵硬不能動彈的手臂末端,彎曲的五指,與他的,輕輕相觸。
周圍的喧囂還在繼續——警衛們闖了進來;一地屍體中,喪屍王終於錯失了最後的機會,無奈離去,身影不見蹤跡;許暮朝被人抱起來放在一旁,眼睜睜看著相觸的手指,分開。
來不及送去醫療室了。年近五十的第一醫官,以最快的速度,就地為顧澈處理傷口。沒人顧得上同樣重傷的許暮朝,包括她自己。她奄奄一息看著仿若沉睡的他。她只是肉骨之傷,可他?!
門被驟然推開,關維凌一臉焦急的衝進來。經過許暮朝時,目光只是微微一頓,立刻撲到正在搶救的顧澈床前。
血肉淋漓的軀體刺激了關維凌的視覺,他像木偶般一下子呆了,“撲通”一聲跪在元帥床前。片刻後,壓抑的哭泣從他喉中溢位:“大人!大人!”
閒雜人等全被清退,室內只餘醫官、關維凌和許暮朝。
地上,昏迷多時的侍官,此時竟醒了,掙扎著爬了起來。
他只愣了一秒,顫巍巍的抬起上身,緊張的看著病床上的元帥。
忽然,他轉頭,惡狠狠地剜了許暮朝一眼。
“元帥的傷勢究竟怎麼樣?!”關維凌壓低聲音怒吼,他又憤怒的看向侍官:“怎麼會遭到襲擊?你身為侍官,為什麼不按下警報系統。”
從來都平靜沉穩的侍官淌下兩行淚水:“來不及!來不及!”他喃喃道,“他們有備而來,來不及示警,我已經被打倒!”
其他醫官緊張的包紮著,各種用以啟用維持軀體的高階營養素和藥物,源源不斷輸入他體內。而第一醫官徒手輕輕按壓元帥的身體,再把脈之後,忽然一下子軟倒在地,嚴肅善良、德高望重的第一醫官,開始不顧形象的嚎啕大哭。
關維凌一下子驚呆了,提起他的衣領:“你哭什麼?你哭什麼!”
看著元帥長大的第一醫官,年邁的第一醫官,忽然一把推開關維凌,流著淚爬到元帥床前,哭天搶地的沉痛:“大人啊!我的大人啊!中毒有什麼關係!重傷有什麼關係!以您的體質,屬下都能幫您救回來啊!可是大人啊!明明中毒,神經被麻痺,您為什麼還要強行動用身體的力量!現在毒傷了神經系統,或許再也醒不來了……你要屬下怎麼辦啊!大人啊!”
關維凌、許暮朝、侍官,其他所有醫官,全都靜默下來。只有老醫官撕心裂肺的沙啞哭泣,響徹整個房間。
“為什麼?!告訴我為什麼?!”關維凌忽然衝到許暮朝前面,紅著眼,一把將她從地上提起,“為什麼你在這裡?為什麼喪屍能進入基地?為什麼元帥會中毒?”
然而許暮朝根本聽不見。她死死盯著顧澈,臉色白得像紙。鮮血不斷從她身體流下,也浸染了關維凌的手。他卻一咬牙,另一隻手猛然拔槍,對準她的額頭。
“叛徒嗎?”他厲聲道,“你是叛徒嗎?”
“住手!”忽然一聲怒吼,關維凌回頭,看到一臉悲痛的侍官,竟然持槍對準自己頭部。
“是我失職,被喪屍在食物中下毒;又未能及時發出警報。我有罪。”他決然的道。他的目光轉向許暮朝身上,恨意佈滿雙眼,語氣沉痛,“許暮朝,無論元帥能否甦醒,現在只有你能保護他。”
“所有的罪,我來承擔。”他對關維凌說,“請向軍法處解釋我的罪。”
“砰——”侍官砰然倒地。
屋內死一般寂靜。關維凌握槍的手慢慢垂下,老醫官止住了哭泣,怔怔看著地上的屍體。
每個人都說不出話。
每個人的心中,只有絕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