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星。但今天必定有一場大雨,因為天色一直沉重壓抑。
許暮朝坐在元帥書房的沙發上,只覺得空無一人的房間,透著絲絲入骨的寒冷。
她到了,卻被告知元帥去前線視察,已在回來的路上。她只得在這裡等候。
身上的熱氣卻越來越重,頭也更加昏沉,心情也煩悶起來。這是她成為半獸後,第一次虛弱到發燒。她深感自己這個狀態見顧澈不太好,可當她想要站起時,卻發現自己連走動都乏力。
她復又在沙發坐下,打算歇息一會兒再離開。
臨近傍晚,天色更加陰黑。雷聲像是有人拿著重錘,一下下錘在戰地的天空。風聲驟停,只聽轟然一聲,大雨像是瓢潑般,瞬間籠罩整個天空,狠狠傾瀉下來。
許暮朝是從夢中哭醒的。
很奇怪的,戰場上的她,從來堅強如鐵;可這一回,在夢中,再次見到獸人們一個個在自己身邊倒下,卻令她難過得無以復加,只覺得五臟肺腑,處處都是酸澀的劇痛。
因為傷亡,實在太大。
她睜眼看了看周圍,書房中依然靜悄悄的昏暗一片。她鬆了口氣,抬手抹去滿臉淚水。感覺到小憩過後,體力有些恢復。
顧澈還沒回來?
“靠!〃她忍不住哽咽著罵了句。
“醒了?〃低沉如水的聲音,於轟鳴的雷雨聲中,清清楚楚的傳來,透著絲絲涼意。
許暮朝一下子坐直,身上覆蓋的衣物輕輕滑落。她抬頭,這才看到靠近陽臺的躺椅上,頎長沉靜的挺拔身影。他一動不動,彷彿與周遭的陰暗融為一體。
她暗吸一口氣站起來,朝他的方向:“元帥,屬下來複命。〃
“嗯。〃他的聲音淡淡的。
雨聲越來越大,天色越來越暗,幾乎令許暮朝看不清他的容顏。頭痛的感覺逐漸加重,她覺得手腳都熱得像火。可他安靜坐在那裡的身影,卻令她有些心煩意亂。
很想,很不受控的,很衝動的,想要攪亂他的安靜沉穩,攪亂他的天下太平。
“這次你的隊伍很好。〃他說,〃嘉獎令已擬好,過幾天就會頒佈。〃
她只覺得撥出的氣都燙:“幾乎全體陣亡,這樣的隊伍,對元帥來說,當然是好的。”
她忽然覺得很爽。一直在顧澈面前低眉順眼小心翼翼,現在這樣說話,其實很爽。
兩人一時都靜下來。大概還沒人這樣嗆過顧元帥吧?許暮朝恍恍惚惚的想,四千七啊!四千七活鮮鮮的獸族兄弟啊!
“你是為這個而哭?”他忽然問道,出乎她的預料。
“是。”她喘著氣道,“我沒有元帥大氣,萬人生死不痛不癢。我捨不得他們死。只是下一次,元帥如果要拿我許暮朝做餌,直說就是,暮朝一定照做。但就別再拉上我的兄弟們陪葬了。”
一個響雷轟鳴而過,雨聲更加劇烈清晰。彷彿立志要將整個大地澆透。
許暮朝終於說出大不敬的心裡話,只覺得滿腔窩囊氣一瀉而光。可她竟然一點也不後悔。或許因為放鬆,一陣暈眩猛烈襲來,全身都是一軟。
她迷迷糊糊想要倒在沙發上。
一陣輕不可觸的微風,敏捷的身影一晃而過。
腰間一緊,許暮朝恍惚抬頭,卻只見襯衣筆挺的肩膀,和昏黑之中,元帥依稀俊朗的臉部輪廓。
也許是因為坐在視窗,他身上氣息格外清冷,與她無處不在的滾燙,形成鮮明對比。這涼意頓時令許暮朝清醒不少,用力睜開眼,卻見他兩道冰冷得彷彿毫無溫度的視線,分明透過滿屋陰暗,鎖定在她臉上。
“你認為……我拿你做餌?”他的聲音又緩又重。
他的聲音就在頭頂,隔得太近。聲音低沉好聽,語氣冰冷無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