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府人聚在一起熱鬧一下,範閒離開澹州三年,也早習慣了自家與靖王府之間古怪的親密關係。
雖說弘成很悽慘的被禁足一年,這是範閒弄出來的好手筆,但範閒也清楚,這實際上是靖王爺狠手決斷,防止自家王府被拖入奪嫡一事,兩邊府上並沒因為子侄輩的那些戰爭而影響到感情。
馬車微顛,婉兒出神看著範閒,半晌沒有說話。
範閒笑了:“有什麼想問的就問吧。”
“我在想,今天京都裡一定都在議論你。”林婉兒一笑說道:“都在罵你是個蠢貨。”
範閒笑的更開心了,忽然間又沉默了下來,半晌後看著妻子的雙眼,認真說道:“我能瞞天下人,我不瞞你。”
林婉兒微微一笑,正視相公的雙眼。
範閒平靜說道:“其實原因很簡單,只有兩個。一,我從來都是把自己看成範閒,我是奶奶從小養大的,我不會再接受任何別的姓氏,歸宗祭祖,我一直願意,所以我去做。”
林婉兒溫柔地靠在他的臂膀上,覺得他的體息很溫和純淨。
“第二,不論是在江南亮明支援老三,還是在京都裡大殺四方,以至於今天認祖歸宗,我都是在明志。”範閒低頭,看了婉兒圓潤的臉蛋兒一眼,溫和說道:“澹泊以明志,寧靜以致遠,要想致遠,就必須明志。”
“明什麼志?明志給誰看?”
範閒沉默了,想到了皇宮裡與皇帝的那番對話,澹泊公啊澹泊公……
“我不想當皇帝。”他平靜說道:“當然是給陛下看。”
林婉兒擔憂地看了他一眼,雖然沒有說什麼,但範閒知道姑娘家早就已經看到了將來,自己有可能面臨,甚至是範府有可能面臨的滅頂之災。
“逆流而上,不進則退,船傾人亡,這個道理我是懂的。”範閒微微偏頭,“似乎所有的形勢都逼著自己應該去爭一爭,可是皇上卻警告了我,我只好不爭了。”
他笑著說道:“順流而下,終究還是舒服些,這天底下我沒有幾個怕的人物,可是對你舅舅,我那個便宜老子,還是有些害怕。”
林婉兒笑了起來,但笑意裡依然有些憂慮:“可是將來呢?”
“將來?”範閒說道:“陛下至少還能活二十幾年。我用一個不可知的將來的危險,換取了二十幾年的太青,或者說二十幾年陛下的信任,這個買賣,是很划算的。”
“而且我不能曖昧,必須斬釘截鐵地表現自己的態度與心志,哪怕是站在老三的身後,也不足以說服很多人。”
範閒揉著自己的眉心,有些疲憊說道:“男女之間可以搞搞曖昧,君臣之間這麼搞,那就容易死人,我相信陛下一定喜歡我的決斷。”
他還有句話沒有對妻子說,所謂曖昧,必然是雙方面的,所謂決斷也是互起作用的,今天認祖歸宗,是他向皇帝表示赤誠,也自然看清楚了……皇帝不想讓他接這個天下。
這個事實,讓範閒有些放鬆,而放鬆之後,卻多了一絲深深的隱憂,憂不在當下,而在當年,正如陳萍萍在那個夜裡確認的那樣,範閒也終於確認了,天子有疾,有心疾。
馬車停在了靖王府的門口,早有各色下人在府外侯著,將範府來的貴客們接入王府之中。
範閒領著婉兒跟在父親和柳氏身後,邁步而入。
一眼望去,府中圓景依舊,只是湖那邊的白紗卻沒有懸起來,想來也是,今時是冬日怎會掛紗遮光,只是側頭看著身旁溫婉無比的婉兒,範閒依然想起了初戀時的辰光。
一個有些蒼老恚怒喜悅諸般複雜的聲音響起,把範閒從難得的短暫美好時光中拉了出來。
“你個小***,還知道來看老子!”
靖王爺怒氣衝衝瞪著範閒,但那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