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枳酒壺剛剛提起,重新放下,眼神瞬間陰冷尖銳起來,盯住這個號稱離陽官場比中書令還管用的陳少保,冷笑道:“陳大人如此一心為國,確實出人意料。”
陳望淡然道:“在我看來,北涼少了先生,最終一樣可以打贏北莽,但是離陽朝堂多出一個被視為北涼王臂膀的徐北枳,卻能夠讓中原心思大定!”
徐北枳心頭一震,“太安城那邊,已經這麼亂了?”
陳望沒有說話,臉色沉重。
徐北枳站起身,把還剩下半壺綠蟻的酒壺放在凳子上,轉身後說道:“謝過陳大人此番言語。”
有些話,蜻蜓點水濺起的漣漪,便可遍觀滄海全貌。
陳望這些話看似是說徐北枳一人,實則是在透露京城或者說整個中原大勢。
接下來北涼如何取捨,前提就建立在這些說清楚了離陽朝廷心中底線的話語之上。
陳望沒有起身相送,也沒有望向徐北枳的背影,說了句題外話,“幫我捎句話給北涼王,當年他不該冷眼旁觀的。”
徐北枳停下腳步,“當時若是拂水房為那名女子出手,今天陳大人就沒機會坐在這裡了。也許陳大人並不知情,離陽趙勾盯著那名女子已經整整十二年了,甚至極有可能那幾名幽州權貴子弟,也是被趙勾暗中慫恿蠱惑,一旦拂水房貿然插手,陳大人的身份必然隨之洩露。北涼的苦衷……”
說到這裡後,徐北枳沒有繼續說話,再說就是多餘了。
陳望站起身,站在視窗,默不作聲。
等到徐北枳離去多時,陳望始終凝視遠方。
看這家鄉一眼兩眼三眼,百眼千眼萬眼。
都已看不見她了。
看不見她在自己讀書時,抬頭之時她在看自己。
讀書人皆是負心人,最負痴心人。
他淚眼朦朧,嘴唇微動。
我陳望只願當年不曾高榜提名,只願當年黯然還鄉。
……
如意驛館外的街角有一口水井,井臺上架著巨大的軲轆,需要兩個青壯漢子才能轉動起來一桶水。
那名擔任陳望馬伕的年輕宦官,在獨自走出驛館後,看到這口中原不常見的水井後,就沒有挪步,很是好奇地盯著大軲轆,好像這樣粗陋不堪的土氣物件,比起太安城皇宮內的巍峨大殿、花團錦簇的御花園、比離陽年齡更大的參天大樹,還要吸引人。
不久以後,一名腰間懸刀的年輕人來到井邊。
兩人在半丈之內。
來者命懸一線。
哪怕他是徐鳳年。
第343章有人與國同齡
年輕宦官依舊目不轉睛盯著那架水井軲轆,似乎根本沒有意識到身邊多了一個人。
停在街道盡頭處的一架馬車走下一名棉衣老人,遙遙望來,然後步子越來越快,越來越大,當視線昏聵的年邁老人能夠依稀認清年輕宦官的容顏後,竟是飛奔起來,年近古稀的老人顯然並不經常奔跑,加上身子骨也衰老不堪,臨近這口水井處時,狠狠摔了個狗吃屎,濺起一陣塵土,眉發皆雪白如霜的老人沒有起身,匍匐在地,抬頭確認年輕宦官的身份後,頓時老淚縱橫,使勁磕頭起來,哽咽抽泣著重複“阿爹”。而那名年輕宦官僅是低頭瞥了眼老狗一般的可憐老人,皺了皺眉頭,似乎在回憶老人到底是誰,記起之後,眉頭緩緩舒展,可最終還是沒有開口說話。
在他皺眉之後,舒展眉頭之前。
站在井口旁隨意而立的年輕宦官,帶給站在極遠處的糜奉節樊小柴兩人,一股心魄不由自主顫抖起來的無形威壓,兩人臉色蒼白,支撐得很是辛苦。隨著貌不驚人的年輕宦官眉頭舒展後,兩人又恰似如沐春風,好似雙肩瞬間卸下千斤重擔。一直以來都將年輕宦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