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鎮上趙老爺家的大少爺看上了,一過正月十五就請了媒人到張家說親,說是想娶回去做二房。張家自是不幹,別說已跟大寶訂了親,縱是沒有這門親事,好好的閨女誰願給人做小呢。可那媒婆又說了,那趙家大少奶奶是個病秧子,嫁進趙家這麼多年只生了個閨女,這兩年更是連地都下不了,說是熬不過今年就要歸西。小秀兒嫁過去雖是二房,可等那大少奶奶一嚥氣,來年再給大少爺生個兒子,保準名正言順的扶了正,趙家老夫人早就沒了,到時候小秀兒便是正經八百的當家主母。趙家在縣裡也是有頭有臉的,聽說跟縣太爺都說得上話,嫁進這家做太太,如何也比嫁個鄉下漢子整日面朝黃土背朝天的抹汗珠子強。張家就此動了心,躊躇了倆仨月,終是應了下來,這便跑來退親了。”
荷花聽著生氣,道:“我爹呢?我爹就應了?”
荷花娘道:“哪兒能呢,你爹那是什麼脾氣,當時就火兒了。可人家張家人是憋好了主意來的,只說你當日不也收了劉富貴的聘禮,到最後不也毀了親把你大丫頭說給……唉……”荷花娘這話沒說完,嚥了半句。
荷花臉色一暗,也說不出什麼了了。可不是,只從旁人眼裡看,她爹為了半畝地就能退了人家的親,把自己閨女生生嫁了個傻子,人家怎不能把自己閨女嫁去更好的人家?趙家大少爺好歹也念過幾年書,識文斷字,家裡有房子有地有產業,比她家強了不是一星半點兒。
屋裡,大寶仍在咣咣的砸門,變了音調的大喊:“娘!你給我開門!開門!!我要找他張旺財理論理論!他憑啥!憑啥!我跟他拼了!他要敢把秀兒嫁給別人!我就敢拿刀宰了他!我跟他拼了!”
荷花娘聽了捂著心口直掉淚,哭道:“這可怎麼好,好端端的又出這岔子……頭先杏花捎信兒來說懷上了娃子,我心裡還高興,心說可算是都好了,咱這一大家子各個如意了……偏偏又……這是衝了哪路黴星了,過年時候就鬧了一出,如今大寶這兒又這樣……”
荷花緊忙勸道:“您甭著急,我爹不是和我三叔去張家了嗎,好好跟人家說說,沒準兒他們能變了心意……那趙家雖闊綽,可那大少爺都三十多的了,小秀兒才十五,一點兒不般配,張家一時財迷了眼,保不齊還有餘地……”
她這話正說著,便聽咣一聲,院門被撞開。兩人連忙出去看,但見荷花爹青著一張臉進了院來。
屋裡大寶也聽了動靜,靜了一下,期盼地高喊道:“爹!爹!咋樣!張家同意了是不是!不毀親了是不是!”
荷花爹黑著臉怒吼:“往後誰也不許給我提張家!”
此言一出,此事再無轉圜,這關係便算是徹底斷了。
屋裡,大寶發出一聲憤怒而絕望的嘶吼,隨後便是咣啷啷砸東西的聲音。那怒罵聲讓荷花聽著都膽顫,覺得這會兒若要放他出來,真要讓他砍了幾條人命。到最後那怒罵嘶吼又變成了絕望的嚎啕大哭,聽得又讓人心疼,像是從自己身上割肉似。荷花到屋門口勸慰,被大寶扯著嗓子不分青紅皂白的一通罵,荷花也不應不走,就那麼聽著,只盼著他罵完了罵累了,把心裡的委屈罵出來能好受些。
大寶被荷花爹整整關了一個月,中間倒是想放出來過,可一開門他就跟瘋了似地往外跑,紅著眼睛要跟人玩兒命的樣子。荷花爹跑不過他,每次都是大喊著讓路上的村裡人給攔住了,好幾個大小夥子一塊兒往身上撲,按胳膊按腿按腦袋,生生給扯了回去。就這麼耗了一個來月,連著荷花,全家人都狼狽不堪,消瘦了一大圈兒。
最後張家到底把閨女嫁進了趙家,等到木已成舟,荷花爹站在門口罵了大寶一遍,才又把門鎖給開了。這回大寶沒魔障似地往外衝,家裡人不放心進屋去看,見他蔫在牆角兒嗚嗚的哭。荷花爹罵他不爭氣,為了個娘兒們哭得跟死了爹孃似的,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