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歡有意懲罰她刺蝟似的敏感,沉默著。
葛薇知自己過分敏感了,便卻幫他整理被角,卻見凌歡點滴著的左手腕上已微微泛起紅絲。
“我去叫醫生!”葛薇便要飛跑,被凌歡的右手一把牽住。
凌歡熟練地將左手腕放平,血絲迅速消褪,那熟稔看得葛薇一陣心痛。
“開啟櫥櫃。”凌歡說。
葛薇猶豫了一下,便將櫥櫃開啟,看到了一隻半大的禮品盒子。
“開啟。”凌歡說。
葛薇好奇地拆開,不是別的,卻是一套鮮紅色鑲金黃蕾絲邊的內衣。蕾絲圖案精緻,牌子是她最喜歡的而從未嘗試過的,這不重要,重要的是,罩杯看上去剛好與自己吻合。
葛薇眉梢飛過一絲安慰——他終究是有心道歉的。
“幹嘛買這個?你怎麼知道SIZE?“葛薇剛要展開,卻又放回盒子裡。
“摸過了。“凌歡一派心安理得。
葛薇便瞪他一眼,下樓去尋覓吃食,剛出醫院門,卻見一個十分熟悉的身影從自己身邊略過:背後看,剛好177的個子,防偽商標似的寸頭,然而,這貌似愣頭青似的髮型留在他腦袋上卻能完美而和諧,他依舊是優雅而風度翩翩的。這樣器宇軒昂的走路姿勢,葛薇這輩子沒見過第二個人有。鍾少航是含蓄的,沒有這樣飛揚,凌歡是不動聲色而傲氣的,沒有這樣近似於歐洲皇族似的跋扈。
葛薇不覺便呆站在了原地。
不會認錯的。四年前他就是這樣子,五年前,他也是這樣子。他…不是應該在廣州嗎?怎麼來上海了?那人的女伴挽著他的胳膊,兩人有說有笑,遠遠地望著那張側臉,那麼多年,似乎沒有變化——美大叔總是不肯老的。
他不認識自己了麼!這些年,自己的變化不大。或者,故作不認識?
葛薇目送著兩人停在一紅綠燈的斑馬線下,便覺這些年已滄海桑田了。
“嗨,大作家!”
“小葛呀!這本書借我好麼?”
那人一口廣東味的普通話聲音裡含著笑,炯炯的雙目也含著笑,黑而大的瞳孔灼燙著。
“你這個人,挺好的。”
他遲疑而不安的表白時,雙目悽楚。
想著想著,葛薇心潮便湧成一個高漲的錢塘江。一路高漲著,淹沒了農田,村莊,淹沒了泥濘的路,淹沒了她最美好的時光。愛,似乎早已不愛了。不想知道他好不好,不想知道他結婚了沒、事業進展的如何,更不想知道他死了還是活的。。。美好,卻是忘不了的。因著這美好,她沉湎了多年,直到這些日子,才有所改變。
正想著,便聽到急促的手機鈴聲,接起來,只聽凌歡沒有語氣的聲音竟有著前所未有的恐慌:“快點回來。“
“你怎麼了?我還沒有買。。。“
“回來。“凌歡打斷著。
葛薇輕輕一笑,轉身,毫不猶豫地揮步前行,那裡,才是需要她的人。一路上,步子輕快,超越匆匆行人,趕上蹣跚的病患和急匆匆的醫護人員,趕回病房的時候,只見凌歡穿戴一整,黑色的風衣越發顯得那冰寒的臉色發青,他翹二郎腿坐在沙發上,一言不發,吐出一團濃濃的煙霧。這是葛薇第一次看到他抽菸。
“胃不好,別抽菸了。“葛薇心下一緊:”你怎麼了?“
凌歡的視線依舊粘在地面上,手卻狠狠碾碎了菸頭。
“怎麼了?你快說啊?“葛薇被他這表情嚇得毛孔都豎了起來。
凌歡便握住葛薇溫暖的手,緊緊的,彷彿在尋求力量一般。
葛薇便由他握著,幾秒鐘之後,凌歡從藥瓶中拍出幾粒胃藥,按入口中,仰脖嚥下之後,冷冷道:“陪我回青萍,現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