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就要撞上,孟扶搖已經準備暴起殺人了,戰北野將她一拉,神奇的轉入一個掩在樹叢後的小房,輕易躲了過去,孟扶搖看著黑暗中他亮得驚人的眼,想起這位十八歲了還沒出宮,那些被迫住在宮裡的日子,他想必早已熟透了這裡的一草一木了吧。
戰家父子忽視敵視這個兒子,不放他出宮開府,卻未曾想到,多年後反助了他一臂之力。
饒是如此,兩人寸草不驚的一路行到西華宮外時,也已經耗費了太多時辰,此刻天色雖然濃黑,卻已是黎明前最黑暗的那段時間,很快天就要亮了。
對面重蓮宮,沉靜無聲,加高的宮牆上看不出端倪,但可以猜得出,整個西華宮,尤其後院方向,一定全在重蓮宮的監視之下。
西華宮內卻燈火輝煌,亮得連一隻螞蟻爬過都能看見。
孟扶搖有些焦灼,戰北野卻神色沉著,他做了個手勢,兩人游上西華宮外牆,側面對著重蓮宮,這是重蓮宮俯瞰向西華宮的唯一一個死角。
趴在牆上,隱約嗅見風中傳來花莘馥郁的香氣,鮮花深處,西華宮花園。
鮮花深處,有細微的聲音,悠悠傳來。
那聲音細弱無力,遊絲般飄搖飛蕩,在夜半宮室花叢深處,蝴蝶般翩翩飛起,然而那蝶也是深冬的蝶,枯脆的翅膀載不動塵世冰霜的風,一點點欲振乏力,卻仍舊在霜雪中一點點的飛。
仔細辨認,隱約聽出是一個女子在低聲哼歌的聲音。
“……漠漠長野,浩浩江洋,吾兒去矣,不知何方……蒼山莽莽,白日熹熹,吾兒未歸,不知其期……”
歌聲音質微啞,不知是天生的,還是已經唱了很久壞了喉嚨,然而那簡單的字句裡,句句思念,句句深情。
夜半、深宮、古老而簡單的地方小調,細弱而悠遠的女子吟唱之聲。
孟扶搖心裡驚了一驚,覺得有點毛骨悚然,突然眼角捕捉到亮光一閃,她轉頭,便看見伏在牆上仔細凝聽的戰北野臉上,緩緩流下兩道細細的水流。
那水流在那幾乎從不流淚的男子眼中緩緩聚集,慢慢盈滿,淺淺墜落,細細流下。
那點水光反射著月色,驚心動魄的亮。
孟扶搖的手指,扣進了宮牆。
這一對淒涼的皇族母子。
母親日夜不睡,在最靠近宮牆的花叢深處不斷歌唱。
兒子含淚,隔著一道宮牆,聽近在咫尺卻不能見面的母妃思念他的歌聲。
母親已經瘋去,卻靈醒的知道兒子的一切處境。
兒子日夜賓士,不計犧牲只為趕回她身側,卻最終只能隔著宮牆想象她枯槁的容顏。
咫尺,天涯。
孟扶搖將額頭抵在冰冷的牆上,熱淚盈眶地想起前世裡病床上的母親。
她是不是也在日日等待自已,在思念的間歇唱著小時候那首《乖娃娃》?
她是不是也會在夜半無眠,走進月光下的花叢,用瘦弱的手指,撫過那些半歇的花苞?
她無聲的眼淚溼了那一處深紅的牆面,戰北野側首看著她,他眼中淚痕已幹,卻在這一刻多了一分恰惜和嘆息的神情,伏身牆上不能有太多動作,他探過手指,輕輕撫了撫孟扶搖的肩。
孟扶搖勉強對他一笑,眼睛裡光影搖曳,碎了一天的星光。
戰北野看著她,像看進一個自已與生俱來的傷疤,疼痛而不可害舍。
這個會因他哭泣的女子……
這些他註定要一生珍視的人們……
歌聲在飄搖,戰北野目光裡亮起灼灼的烈焰,他一振身,便要衝過宮牆。
“……吾兒未歸……”
“恭靜太妃。”
突如其來的男子聲音驚得孟扶搖和戰北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