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大開殺戒的青年帶她回來,也抓來幾個大夫搶救回她的命。為了什麼救她?她不知道。她甚至連問的機會也沒有,因為他有一年的時間沒在她清醒時出現。後來,也就沒機會問了。不是不想知道的,可是面對那樣一個可怕的男人,問他什麼,都是不恰當的。何況他不見得願意回答:就算回答了,恐怕也是教人心驚的答案……不問,也罷!
那場病造成她深深的遺憾,因為她沒機會給家人收屍,後來更連那些屍骨何所蹤更是無從知曉!
一直以為親人的屍骨一直可憐地曝在荒野,任由風雨摧殘、鳥獸啃噬,所以她身體康復泰半時,便緊抓住每一次葉驚鴻前來的機會,壓抑著恐懼之心,懇求他帶她去那荒原,為親人收屍立墳。
那真是不容易的事,因為她太怕他了,偏偏他又問著她:〃你能提供什麼,以做酬庸?〃那語氣,是輕蔑著她的孤身孑然,也像是笑她的不自量力。
那時她是這麼回的:〃我……我可以給你身子!〃那是,她僅有的。不是身體的清白,而是尊嚴──她僅有的最後一點官家小姐的尊嚴。
他大笑,笑她的天真。〃我無須答應你什麼,就能輕易得到你身體!你居然不清這一點嗎?〃
〃我明白。〃那時她的聲音是虛弱的,有著恐懼,也有著抖顫的堅強:〃若你……執意強佔,佔住的只是身體,而非我……雙手供奉上的自尊。這是不同的。〃
他止住笑,一會後才懶懶問:〃我要你的自尊做啥?〃
〃踐踏。〃她,當時這麼回。
然後,他終於帶她去了。可是遺憾的,那片無人的荒原已經不是屍橫遍野的景象,出乎她意料之外的,連一根殘骨也看不到。雜草蔓生的景象,像是自盤古開天闢地以來,便沒有人跡出沒於此過,更遑論經歷過血腥事件了。
行人來過此地了,或者是官府出面來收屍了吧?把那些被盜匪屠殺的裘家人與那些被葉驚鴻屠殺的盜匪屍首,整合一個亂葬崗,碑上書著〃無名氏〃,是嗎?
那麼,她那些可憐的家人,何能安穩長眠於九泉?!如果竟是與盜賊同葬一穴的話……
〃怎麼……是這樣呢?〃她顫抖問著。
葉驚鴻臉上無任何表情,對他來說,這荒野變成怎樣,一點也不干他的事。
〃就是這樣。走了。〃
〃人呢?他們呢?〃她抓住他袍袖問。
〃你不會以為我該知道吧?〃他不耐煩了。
〃你不知道嗎?〃她絕望地問。
他沒回答,可能是懶得回答一些廢言廢語。抓著她上馬,便趕路回燕樓下。那幾年,是燕樓內部鬥爭最白熱化的時刻,他撥冗帶她出來,是冒著極大的風險,一不小心就會失去性命,或者失去他已建立的勢力──這是後來她才知道的。
這個男人,不容易瞭解。而她也從來不想對他有更多的瞭解。如果他可以別來惹她的話,她的日子應當會好過一些。可她也知道,他留她在身邊,從沒打算要她好過日子呀!畢竟她把尊嚴呈給了他,也就由著他去逗弄賞玩,一點意見也不敢有。
她不知道其他的女子為何會想跟在他身邊,若是屈於威逼或利誘,說的過去。但要是真正的心甘情願,那就匪夷所思了。
服侍這樣一個男人,多麼辛苦啊!
〃你想不想離開葉驚鴻?〃突來的聲音,侵進她被雨絲攏罩的小天地。涼亭裡,不知何時多了一個人。
裘蝶萬分訝然,因為問話的人是水柔柔!一個從不把正眼浪費在她們這些姬妾上半瞥的燕樓正主兒!裘蝶甚聖以為,水柔柔連她們這些人的面孔都分不清楚。怎麼,此刻竟會來此,還一副像是早就知曉她的神情?
〃大小姐。〃她輕輕一福,很知本分的行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