僅僅是能分辨出人與鬼的區別,卻並不能將其殲滅。
原本是巫女的夜羽至今涉及得最多的乃是陰陽道方面的知識,對於巫女的降神術方面的本職知識則知其意而不懂其行,或者說,她根本無意去學。
相差懸殊的力量。
這一點恰恰是兩人之間最大的不同。
夜羽剛想說什麼,殿外又有一位巫女匆匆忙忙地跑了進來,喘著粗氣地道:“不、不好了!安子皇后的貼身女房全死掉了!”
“哦,那傢伙還蠻貪心的嘛——不過也是,不貪吃就不是它了。”夜羽面不改色地說著,淡淡的語氣甚至隱含著一絲興奮,詭異的笑意從紅潤的唇瓣邊淺淺溢位,那稟報情況的巫女見狀不禁嬌軀輕顫。
“陰陽寮的陰陽師都過來這裡了吧?”
“嗯,是的。”
“忠行大人也會過來嗎?”
“是。”
“那他們在哪裡?”
“正在安子皇后的寢殿,弘徽殿。”
“那好,我也好久都沒見到父親大人了,有點想他呢——”夜羽微微眯起了眼,眼角微微向上翹,風情款款地對那跪候著的巫女笑道:“還有,請轉告主上,說紫姬今夜要在宣耀殿中借住一夜,就不陪齊子內親王回神泉苑了。”繼而轉身對還想說什麼的齊子福了福身,然後突然握住了她那纖細的雙手,不著痕跡地塞了一顆像是黑曜石一般純淨卻又如琥珀般透明的黑色珠子給她,纖長的睫毛上下輕眨,朝她神秘一笑。隨後優雅甩袖,轉身便嚮往殿外走去。因為步履極快,所以嬌小的身影不一會兒便消失在豔陽燦爛的光暈中。
朱漆柱樑,玉石為底,雕樑畫壁,檀香四溢。
紫色的菖蒲花延綿逶迤地開了個滿院,粉嫩的花萼花蕊柔美地舒展,沁骨的綿香在日光下飄灑梭巡。
今日菖蒲花,明朝楓樹老。
逝去的留不住,開始的挽不回。
夜羽甩開了所有的人,獨自漫步在延伸至弘徽殿的渡廊上,望著欄杆外葳蕤的花草,兀地停下了步伐。
身披粉色羽衣的神將勾陣悄然無聲地出現在夜羽的身後。
“那傢伙逃走了?”夜羽用手擋了擋刺目的日光,看著那桃李芳菲的院落,黑色的瞳仁內不知何時開始泛起了點點的淡紫色,氤氳迷離。
“是的。但是仍餘有一絲氣息,它應該藏身在平安京的郊野。”勾陣沉穩的聲音緩緩地傳來,像水一樣平靜無波的語氣讓夜羽想到了晴明。
“要追嗎?”勾陣問夜羽。
“不,不用了。我想,它很快就會主動找上門。最快的話,大概,——就在今夜。”
“要去告訴晴明他嗎?”勾陣看著笑得若無其事的夜羽,蹙了蹙眉,似乎有些擔心。
畢竟那傢伙不是那麼好對付的。
“當然要啦!我猜他說有正經事辦是假,藉機偷懶是真!”夜羽一說到這個就火了,竟然敢扔下她一個人來參加端午節宴會,害她毫無防備地就與齊子內親王,那個與自己長得一模一樣的女人碰了個正著,還為此惹上了一大堆的麻煩。
與晴明酒後亂性的第三天,夜羽曾經悄悄地獨自去了伊勢一趟,一連三日。
因為那是大祭司親自派式神去迎接夜羽的。
到了伊勢之後,一連三日,夜羽都不記得發生了什麼事情。
只記得,自己一直沉睡。
在那一連四季都開滿了荼蘼花的庭院。
落英紛紛,侵肌染骨的花香四下蔓延。
純白的花瓣漫天飛舞,在空中優雅地卷舞跌宕。
三天來都做了一個同樣的夢。
反反覆覆的景象重重疊疊,就如那落了一池的茶靡,繚亂而夢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