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你怕了?”花扶柳轉眼便將芙香滿臉的惶恐盡收眼底。
芙香沉默不語,怕了麼?她不知道。可她怕什麼呢?是怕將要見到從未謀面過的家人,還是怕自己該以怎樣的身份出現在他們面前,還是怕自己辛辛苦苦經營多年的執念終於要有實現的一天……
“不怕。”還未思及好原因,這兩個字已經被她脫口而出。
“十三年前,你就是這樣跪在禪房門口求我收留你的,那時的你,為了什麼?第一次習舞,我壓的太狠,你的腿足足有三個月不能好好的下地走路,那時的你,為了什麼?第一次騎射,你差點墜馬,整個人摔的暈了過去,那時的你,為了什麼?還有,你失手殺了你……娘,那時的你,又是為了什麼?”
隨著花扶柳蒼白的嗓音,一幕幕往事漸漸湧上心頭。可奇怪的是,這麼多天來纏著她的煩躁和不安卻統統不見了,此刻的芙香終於體會到了什麼叫心如止水。
是啊,十三年前她親自找到了花扶柳,從此踏入了一段不一樣的人生。她刻苦練習花扶柳交給自己的一切,她知道自己並不聰明,所以堅信勤能補拙。她的歌藝,茶藝,騎射,琴技,舞技……沒有一樣不是刻苦學來的,可學這些是為了什麼她竟漸漸的淡忘了。
為的是出人頭地,為的是揚眉吐氣,為的是不再任人宰割苟且偷生!
“姑姑,是芙香愚昧了。”想到這裡,她忽然通透了。人一旦清楚了自己的執念,便能明白活著的意義。
“這些日子你一個人在外頭自然要應付許多,可芙兒你別忘了,別忘了你自己的目的,也別忘了姑姑我的囑託。”
“芙香謹記!”她上前福身,在花扶柳面前依然不敢有絲毫的怠慢。
“誒,罷了,如今你獨自在外也不容易,不過有蘇伯年暗中幫襯總是讓我放心一些。”花扶柳順手理了理她微亂的髮髻,眼中滿是疼愛,“塵緣如水,或許很早以前你和侯府的恩情就已經斷了。芙兒,你要記住,人只有一輩子,機會也不是時時刻刻都會有的,若是心慈手軟踏錯了一步,接下去就有可能步步都是錯的。”就像她當年那樣,如今再悔再怨,也都回不去了。
“姑姑……”
“侯府的事要怎麼辦你自己心裡肯定有了思量,這我不管,也管不著,可如果你要是這般糊塗將自己從前一切的努力統統白費,那姑姑扶了你起來,自然也有辦法把你拉下去。”花扶柳對她,真的是恨鐵不成的。
“是。”芙香低頭不語,視線落在花扶柳手中的念珠上,只覺得這念珠的顏色深沉如墨,濃的像極了自己此時此刻的心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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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清安寺這般被花扶柳說教了一番,芙香此刻的心情看起來卻是極好的。
“夫人現在看著才有了些生氣。”言歌在一旁陪著,眼見芙香似連步子都輕鬆了許多,不禁也有些驚訝她的轉變。
“怎麼,我前幾日就那麼見不得人?”芙香打著趣兒。
“夫人前幾日憂思甚重,我都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了。”如果知道來一趟清安寺就能讓芙香有如此變化,那她早就開口提了。
見言歌是真的為自己擔心了一陣,芙香才正緊道,“前些日子也是我魔怔了,總想著那些有的沒的。姑姑說的對,我從前吃的苦受的難不少,沒的已經走到了今天才想著要放棄的。”真是不少,前後加起來足足有兩世,而這兩世,她都逃脫不了一個叫“生母”的夢魘!
其實霍衍送來請柬的時候,芙香是真的猶豫過的。因為一旦她去參加喜宴,肯定會碰到蕭琴素,那她應該怎麼辦?
可正是因為太過執念這件事,她才忘記了,她奮鬥多年,為的就是有朝一日能堂堂正正的面對侯府中那一干所謂的“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