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大圃無聲地躬了躬身。
房間裡安靜了下來,兩個人皆是無話,氣氛有些壓抑。
“四郎他……怎麼就那麼愛垂釣呢?”良久後,桓道非終是說道。
本應是疼惜的話語,此刻由他說來,卻是便多了一分埋怨,“就算他這個喜好不算壞,但昨日那樣的天氣,他就不能安生待著?非要給我尋出這樣的大事來。”
語至最後,幾乎便成了責怪。
柳大圃斂眉立在燈影下,想了想,並未接他的話,而是輕聲道:“四郎君的腿……怕是保不住了。司空大人還需早做打算。”
桓道非面色黯然地點頭道:“你說得很是。”頓了片刻,又嘆了口氣:“四郎啊,還是太年輕了。”
說這話時,他的面上露出了苦笑,語聲越發艱澀:“柳先生也不必說得這樣隱晦了,四郎豈止是腿廢了,他往後還能不能坐起來……都難說。”
柳大圃的面上也露出了惋惜的神色,低聲勸道:“醫也沒將話說死。只消好生調養著,四郎君也或許就能好起來,亦未可知。”
“他啊,就是太沉不住氣了。”桓道非一臉地恨鐵不成鋼,眼底深處又是懊惱、又是怨懟,又有著些許疼惜:“我都說過多少回了,凡事有阿爺在,他只消好生按照我的安排往前走,總有一天,他是一定能走到前面去的。可他卻從來不肯聽我的話,唉……”
他似是有些煩躁起來,端起面前的茶盞一飲而盡,復又將之重重地往案上一頓,站起身來道:“事到如今,他自己受苦不說,我辛苦為他謀劃來的中書侍郎之位,又該讓誰填上?”
柳大圃聞言,沉吟了片刻,沉聲道:“司空大人看,要不要把大郎君……”
“不必。”不待他說完,桓道非立刻便打斷了他,一面便往旁踱了幾步,語聲變得冷淡起來:“大郎自有大郎該走的路,不可更改。”
這一刻,他的態度可謂堅決,幾無轉圜餘地。
柳大圃心下十分無奈,低頭思忖了片刻後,又用一種商量的語氣問:“既是如此,則府中出了這般大事,是不是也該知會大郎君一聲?”
桓道非轉過臉,用一種審視的目光上下打量了他一會,方淡淡地一勾唇:“沒這個必要罷?他在天龍山陪天子行獵,正該好生表現表現,府裡的這些事情,我看就不勞他費心了。”
柳大圃斂眉應道:“僕明白了。”
桓道非對自己的長子之忌,簡直就是匪夷所思,若不是親眼見證了桓子澄從出生到長大的全部過程,柳大圃甚至會懷疑桓子澄到底是不是桓道非的親生子。
“此際最堪憂者,還是那個中書侍郎的空缺。”桓道非說道,轉身目注著窗外,面色陰沉。
柳大圃沉吟了一會,說道:“滿府之中,也就三郎君可堪一試了,而二郎君……”
他說到這裡便搖了搖頭,不再往下說了。
第900章 母與子
桓二郎桓子正是個溫吞無用的性子,天資平庸,且其母族章氏也不大顯赫,與盧氏所出的三郎君桓子瑾是沒辦法比的。
聽得柳大圃的話,桓道非的眼角便眯了眯,頷首道:“吾亦覺三郎不錯,至少比二郎強些。”語罷,他的面上便有了幾分似是無奈、又似竊喜的神色,嘆道:“桓氏這幾個小輩,無一個可堪大用,從大郎算起,個個兒皆是一身的毛病,我這個做父親的,也就只能多受累了。”
柳大圃低垂的眼眸裡,溢滿了無奈。
“我這就安排下去。”他低聲說道,躬了躬身,便退了下去。
雨聲颯颯,在這涼夜裡聽來越發冷寂,叫人的心也跟著寂寞了起來。
便在桓道非與柳大圃相談之際,側室夫人盧氏,正坐在“綠卿苑”西次間兒的雕牡丹檀木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