確實有人見到過候先生的屍體。
面目泡得有些腫脹,大拇指上那枚祖母綠的戒子卻好辨認,應是候先生無疑。
至於錢唯真親筆寫的字據,連同候先生隨身的行李,卻是無人發覺,大約字據早已被水浸泡,行李沉到了河中。
無錫梁家對於錢唯真借銀持了觀望態度,揚州的粘家卻不遺餘力,連著三五日調動了幾百萬兩的現銀,悄悄運進匯通錢莊的後門。
也是因此,甄夫人那裡才暫緩了一口氣。
錢唯真聽到此處,又是悚然一驚。打從候先生出了意外,自己並未再人執著親筆信催促。便是表明了自己的態度,無須梁家與粘家再介入此事。
無錫梁家看得通透,曉得切斷了與匯通的一切聯絡。粘府的老太太按說並未老糊塗,這次怎麼會領會錯了自己的意圖,還將整個粘家都押在匯通錢莊身上?
又是一個深不見底的旋渦似是張開血口,想要將粘家壓榨到一乾二淨。錢唯真以手撫額,吩咐下人火速將訊息遞到劉本手上。
錢瑰擇了八月二十六的吉日啟程,民宅裡那些馬車也終於預備齊整。幾輛毫不起眼的黑漆平頂馬車,墨綠的絲絨窗簾嚴嚴實實,從外頭瞧不出一絲端暱,內裡卻另有乾坤。
錢唯真生怕長長的車隊惹人注目,先安排妥當人帶著這些馬車出城,只等著與女兒匯合。
錢瑰一行四輛馬車,帶了乳母、貼身的丫頭還有府中護衛,乘坐錢府的馬車,光明正大的從南城門出城。
除去扮做車伕與小廝的暗衛,錢唯真還打發了一隊侍衛伴做客商,不遠不近散在女兒四周,護送著女兒離京。
錢瑰出皇城到是輕鬆,下人在城門口遞上了錢府的帖子,守城的侍衛慌忙過來行禮:“不曉得是錢小姐的車駕,有失遠迎,您這邊請。”
錢瑰吩咐下人放賞,隔著車簾與幾位守城的將士道了辛苦,這幾個人恭恭敬敬地開了城門,送錢瑰的車駕出城。
錢唯真不敢露面,徘徊在自己的書房內等得心急如焚。直待管家悄悄來報,小姐已妥妥出了京城,幾下里人馬匯齊,如今悄然並做一路往南行去。
錢唯真才算鬆了一口氣,慶幸夏鈺之未尋女兒的麻煩。
第四百四十一章 走險
生怕令人起疑,錢瑰的馬車出城後先是緩緩而行,直待出了京城老遠,車伕才請了她的示下,一行人將速度加快。
錢瑰倚著車廂內翠綠妝花的錦緞大迎枕,從後座挑起車簾,回望已然看不見的皇城,在心裡默默與父母兄長道著別,去國懷鄉的感覺尤其強烈。
今日出門時在母親面前裝作歡天喜地,心裡卻是咽淚裝歡。
若是父親還有一絲旁的辦法,必然不會讓她孤身一人涉險。這一瞬間,錢瑰真正覺得自己這才像錢家的一員,風雨之時能替父親挑起一部分重擔。
走了約有一個多時辰,似是從官道轉入了小路,伴隨著車身的搖晃,馬車愈加顛簸。錢瑰強忍著胃裡的不適,端坐在鋪著團花坐褥的後座上。
座位的夾層裡便是那隻裝有全家人戶籍文書的鐵匣子,被她牢牢護住,這個秘密錢瑰連碧梧與青衣兩個貼身丫頭都未告訴。
青衣先撐不住,一張口便想嘔吐。她乾嘔了一聲,臉白得如紙一般:“小姐,奴婢受不住了,可否說與他們歇歇再走?”
錢瑰眉宇緊鎖,緩緩搖了搖頭,生怕一開口自己便忍不住如青衣一樣。
這才是出府第一日,往後又要躲避官兵,又要躲避盜匪,吃的苦頭只有越來越多。若是連這點顛簸之苦都受不住,又如何能到得康南?
碧梧緊緊咬住牙關,漸漸品出了此次出行的不同。
打從錢瑰收拾行李起,她便處處覺得不對,又說不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