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膳是一大盆飄著油花的臊子面,還有幾張熱騰騰的蔥油餅,生怕眾人胃口不開,李之方特意交待廚子做些清淡點的素菜。
廚子拿一把風乾的豆角配上酸菜與粉條,做了道開胃菜,又切了一碟酥藕與海帶,這才張羅著將晚膳擺進營帳。
連著好幾天,楚朝暉都是就著熱水泡乾糧,乍見烙得金黃焦酥的油餅,竟然感覺勝過往昔食過的任何珍饈美味。她招呼羅綺幾人一同坐下吃飯,用了在邊城的第一頓晚膳。
李之方飯後攜了兒子重新登門,慎重問起楚朝暉的來意:“未知嫂夫人千里迢迢,冒著一路風霜到此,究竟所為何事,要之方如何配合?”
帥帳裡燃著兩個大大的炭盆,楚朝暉重新沐浴,又用過一頓可口的晚餐,臉色好看了許多。被艾草燻過的手指緩解了奇癢,被手爐烤得暖意融融。坐在蘇睿曾經住過的帥帳內,她有種遠行歸家的歡欣。
邊城訊息閉塞,江陰謀逆的訊息只能聽得影影綽綽。
楚朝暉命羅綺守住帥帳門口,獨留了李之方父子二人,將前些時朝中的風起雲湧一點一滴講給他們知道。
聽得楚朝暉一五一十述說著江陰叛亂、江陰幫全部落網,夏鈺之重傷,蘇暮寒與蘇光復逃之夭夭,驚得李之方悚然立起:“如此說來,世子果真圖謀…圖謀…”
那“不軌”兩個字,李之方無論如何也說不出來,只覺得是對蘇睿的褻瀆。
今年崇明帝匆匆忙忙調任他為邊城新任的大將軍,曾隱隱提到過這個隱憂。李之方只當崇明帝未雨綢繆,未曾想那隱憂果然成真。
驚怒之下,李之光忘了蘇暮寒早已襲爵,竟然又延用了舊時稱呼。
“沒有世子,也沒有新任的安國王爺。蘇暮寒參與謀逆的罪名成立,陛下已然下旨擄奪他的王爺封號,從此從宗親玉碟上頭除名。”
一字一字說來,感覺比外頭漫天的風雪還要寒冷,楚朝暉聽得自己的聲音飄渺而遙遠,她卻說得字字堅定,落在李之方耳中,更是聲如洪鐘。
不顧心間被凌遲得片片成傷,楚朝暉依舊平靜地往下講述。當日禁軍與潛龍衛攜手,在京中將計就計,不僅活捉千禧教的右使與護法,還在皇城之中肅清了藏身好幾個窩點的千禧教逆黨。
這一仗贏得如此漂亮,身為禁軍統領的小李將軍功不可沒。
眼瞅著面前李之方次子英挺的濃眉大眼,想起蘇暮寒那朗潤清湛的容顏,楚朝暉心間又如鈍刀子捅過。
她忍著鑽心的疼痛,對李之方輕輕樹了樹大拇指:“果然將門虎子。李將軍,你有兩個好兒子。一個隨你鎮守邊關,一個在皇城立下汗馬功勞。陛下金口玉言,你們父子都是西霞的肱骨之臣。”
李之方抱拳起身,朝著皇城的方向遙拜,感謝崇明帝知遇之恩。再瞧著楚朝暉眼神悲切,何嘗不曉得這可憐的女子又想起了蘇暮寒。
不忍心在她傷口上灑鹽,李之方只謙遜地笑笑,揭過方才的話題。他恭敬地立在楚朝暉面前,低低問道:“嫂夫人的意思是,難道陛下擔心蘇暮寒想要策反軍隊,或許會來邊城?”
今年臨危受命,崇明帝曾殷殷囑託,一定要守好這道門戶,還要剪除藏在軍中的逆賊。李之方逐個排查,將目標鎖定在那麼兩三個人身上,只苦於沒有把柄,不能輕易斷定。
他與兒子商議,唯有藉故削落他們的兵權,暫時放在屯糧開荒之所,又命心腹暗中監視,如此以觀後效。
楚朝暉重重點頭,臉上閃過一抹羞愧的神情,霎時染紅了面龐:“事情發展到這個局面,我也百口莫辯。真是愧對大將軍,也愧對軍中將士。只怕逆子藉著他父親的名頭行事,以此惑亂軍心,我唯有趕在他的前頭。”
短短几句話揭過一路的風塵僕僕,李之方遙想邊城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