曉得這些日子夏蘭馨心情不好,羅蒹葭不忍拂了她的好意,便回房換了衣裳,兩人一起坐上馬車去阮記落腳。
時近初更,阮夫人已然打烊。她將帳目核盤清楚,把銀子收入櫃中,轉過身來給櫃檯上那盆洋洋撒撒的銅錢草澆水。
經歷了一個冬天,那盆見證著阮氏點心鋪由開張到如今風生水起的銅錢草越發茂密,片片碧綠的葉子圓滾滾凝翠似滴。阮夫人細心擦拭著葉片,露出心怡的笑容。
聞得夏蘭馨與羅蒹葭聯袂而至,阮夫人也不甚在意,她命人收拾了院中綠蘿架下的藤椅、藤幾,再掌起燈來,邀了二人院中說話。
阮夫人淨了手,依著二人的口味將今日新制的點心擺了幾盤,又衝了一壺濃濃的楓露茶,三個人便安靜地坐在了綠蘿架下。
流年似水,一寸一寸侵蝕了光陰。故國不堪回首,如今積澱下來的,只有阮夫人愈來愈沉靜和知足長樂的一顆心。這也是為何姑娘們偶有不開心,總願意聽阮夫人淡若煙雲般的恬靜與安穩。
天井裡月光似銀似水,被兩盞花卉六角長鬚流蘇紗燈映得朦朧。夏蘭馨握著茶盞,眼瞅著阮夫人的女兒拿著花灑,正在澆蕪廊外頭那一叢新植的茉莉。一旁的梧桐樹下,乳母抱著阮夫人的兒子坐在搖椅上,正在輕聲逗著他說話。
第六百七十二章 靜好
歲月靜好,現世安穩。這個青磚黛瓦的小院裡鳳尾森森,日子平淡卻又溫馨。面前情景宛若一幅雋長又絹繡的畫面,在夏蘭馨面前輕輕鋪開,令她羨而且妒。
以為掩飾得很好,在阮夫人這樣的過來人看來,夏蘭馨的忐忑與不安卻遮擋不住。雖不曉得她為著哪般,阮夫人還是藉著與羅蒹葭說話,側面開導了幾句。
阮夫人將手肘支在藤几上,望著兒子粉嫩的面龐,目光滿是慈愛與疼惜,她輕輕說道:“如今阮氏一門門總算留了條根,待百年之後,黃泉之下我也有臉面去見亡夫。從前哪裡曉得一輩子這許多溝坎,總想著可以時時花好月圓。如今卻也學會了隨遇而安,依著自己的心行事,但求坦然。”
一樣的話聽在夏蘭馨與羅蒹葭的耳中,帶給兩人各自不同的感受。
夏蘭馨細細咀嚼那句隨遇而安,頗有些撥雲見日的感悟。
她與雲揚自打有了婚約,便未曾長久分離。正因如此,如今不過兩月不見,卻如隔了三秋,讓一向沉穩的自己芳心大亂。細數慕容薇與溫婉兩人,哪個不是與心上人隔了山水迢迢,只能靠著鴻雁傳書?
自家兄長去歲在江陰浴血奮戰,陳芝華為了不使他分心,兩人數月間不曾傳遞過訊息,陳芝華一樣能安安心心繡著嫁衣,始終不曾抱怨半句。
想來安逸的日子過得太久,到讓夏蘭馨這素日頗為超然的人嚐到了相思滋味,更讓她如今一味的患得患失。
雲家是百年望族,若說真有什麼見不得人的秘密,又怎能躲過老太君那一雙慧眼?她這裡揪著李氏夫人的出身自尋煩惱,這些日子到耽擱了許多大事。
想著慕容薇與顧晨簫之間最近頻頻透過烈琴傳遞訊息,都是十萬火急,溫婉尚在途中也有書信傳回,慕容薇三番兩次召了兄長入宮,幾人一起共商大事。
想來除卻西霞,那兩國之內也不是十分太平。
如今千禧教餘孽還未肅清,蘇暮寒遲遲未曾現身,天下並不是海晏河清。她雖為女兒身,卻願仿效祖母有鴻鵠之志,豈能拘泥於暮暮朝朝。
想到這一節,夏蘭馨心頭大石拋開,頗有些如釋重負的意味。她接了阮夫人手中的茶壺,將三人面前的骨瓷蘭紋杯子各斟了七分滿,自己淺淺啜飲了一口。
羅蒹葭則是想著阮夫人那一句要依從自己的心意來行事,但求坦然的話語,理解出了另一層含義。
與兄長重別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