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瑤光,你放心,姐姐心裡明白得很。蘇睿是為國捐軀,與那千千萬萬留在邊疆的將士其實一樣。這王府裡雖只去了一個人,天下間與這府裡同樣遭遇的又何止千萬家。”
姨母輕聲細語,只比平日多了幾分沙啞:“去的人去了,活著的人仍舊要活,你不用擔心我做傻事。”
室內養著幾盆幽蘭,被火盆一催,花氣四溢,似有寂寥的暗香盈袖。楚朝暉翻身坐起,籠籠略松的鬢髮,嘆息著撫上自己蒼白憔悴的面頰。
“北風捲地百草折,胡天八月即飛雪。忽如一夜春風來,千樹萬樹梨花開”,楚朝暉低聲吟頌。
她將頭埋在臂彎,輕得似是無人聽見:“好恨胡天八月飛雪,教我那年不能在邊城多待。說什麼梨花似雪,原來一樹全是斷腸淚。”
楚皇后眼含熱淚,緊緊擁住楚朝暉,千言萬語,不在從何說起,“姐姐,妹妹心裡難受,卻又不知該如何開口。”
楚瑤光想起丈夫日前所說,心裡百感交集,面對一無所知的姐姐,又是滿滿的心痛。
在親姐姐面前,楚皇后毫無一貫母儀天下的尊貴與矜持,她露出真實的容顏:“妹妹心裡是無限歉疚,姐夫這一生為了西霞、為我楚家做了多少犧牲。”
他連自己的身份也拋卻不理,不給蘇家人一點機會,心內之苦,楚瑤光無法說給楚朝暉聽,只能緊緊抱住姐姐,像是鄭重接下蘇睿的囑託。
“不必說了,父皇一生決策應明,當年之事,我從未怪過父皇傳位給妹夫而不是蘇睿。”姨母明明是笑著,偏就瞧得令慕容薇心碎,臉上的淚不覺就姍姍而下。
姨母飲了一口丫頭方才捧上的熱茶,嫋嫋熱氣升騰遮住了她的雙眼,看不出喜悲,“武將平天下,文官守江山。他們二人若是異地而處,妹妹,埋骨黃沙之下的不知又多了多少冤魂。”
蘇睿就是怕再添無數的冤魂,甘願冒死吐露自己真實的身份,來推拒做下一任西霞帝君。
慕容清倉促上位,又揣了這個驚天秘密。楚天舒的遺願本來寄希望於老妻,希望她輔佐慕容清坐穩帝位。
誰知喬浣霞受不了丈夫去世的刺激,一代巾幗落得老來病榻纏綿,西霞便就只能由著慕容清苦苦支撐。
姐姐的話本是實情,楚瑤光竟然無法介面。想到姐夫、丈夫人人心中自苦,種種不能言,唯有化做重重嘆息。
塞上芳草悽悽,染過斜陽醉,染白徵人淚,一片離愁,化做霜滿地。二十載恩愛夫妻,如今天上人間兩分離。慕容薇靜靜看著,一時訥訥無言。
母親平靜的話如針,深深扎入蘇暮寒心中,房外的他再也站立不穩。
只聽呯的一聲,蘇暮寒親手捧著紫銅鏤花的小手爐來替慕容薇暖手,不當心將手爐摔落在地上。有幾塊銀霜炭濺上他的白衣,燃了幾絲火星,慌的下人連忙去撲。
姨母揚聲喚了蘇暮寒進來,攬了他在懷裡,枯乾的眼窩裡,淚水也終於涔涔而下,“你父親不在了,若你有個好歹,叫母親怎能獨活。”
蘇暮寒想來也嚇了一跳,慘白著一張臉露出比哭還難受的笑,“不過是不小心翻了手爐。母親放心,兒子已經長大了,暮寒身上有著世襲的爵位,必能好好守住母親,守住安國王府。”
慕容薇明顯地看到,母后面色一僵,默默垂下眼瞼,執著手中素白的羅帕替姨母拭淚。
果然提到了爵位,提到了王府,十五歲的他說他已經長成。
在上一世裡,慕容薇堅決地維護了蘇暮寒,替他求父皇那道聖旨,父皇當時沒有應允。隔日,朝中有大臣遞了要求蘇暮寒承襲爵位的摺子,大臣們紛紛複議。
想來父皇受蘇暮寒身份所阻,沒有立刻答覆,聞訊而來的母后狠狠發了一通脾氣,大怒之下說出過這天下本姓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