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嘆了口氣,認命地走下去。“你們都站起來吧。”
不論來這裡多久,我想我還是不能習慣一大群人跪在我面前。何況,在一群低著頭,不知在以什麼表情看你的腳的男人面前走來走去,大概也會不是什麼很好的體驗。
一群武進士交換了一下眼色,都站起來,但大多還是低著頭。
嗯,低著頭的,大概都是不想被我挑上的吧?我嘆了口氣,先去看那些敢把臉露出來的人。
第一眼便愣住。
那個人。
站在第二排左邊第一個,一身藍色長衫,身材修長,寬肩窄腰,這時背挺得筆直不亢不卑地正視前方。而那張臉——
我是這般熟悉那張臉,熟悉那些再微小不過的細節。熟悉他的唇,唇邊的笑,尖削的下頦,臉龐的稜角……我看著這張臉,如遭雷擊,只覺得這幾年的往事如火山噴發般一古腦兒湧了上來。
我的唇瓣顫動著,那個名字幾乎就要脫口而出。
“瑞蓮。”昶晝叫了一聲。
我回過神來,扭頭看了他一眼。他很明顯地皺著眉。我意識到自己的失態,微微閉上眼,深吸一口氣,再次看向那人。那人亦微微抬起眼看過來,神色間只有一片冷峻與不屑。
嗯,只是長得相似而已。
程同不會來這裡,程同不會有這樣冷淡的表情,程同……
“決定好要哪個了嗎?”昶晝又問。
我點點頭,伸手指向那個長相酷似程同的男子,“他。”
昶晝微微偏起頭,看向那人,問:“你叫什麼?”
“微臣沈驥衡。”
“這次會試是第幾名?”
“二甲第四名。”
我聽著他們問答,一面緩緩走回昶晝身邊去,一面在想,嗯,不是程同,聲音完全不像。這人的聲音就像金石相交,鏗鏘有力,而程同……那把記憶裡陪了我幾年的聲音,溫和儒雅,如和風煦日……
不由又開始出神,昶晝後面問了些什麼也沒聽清,一直到昶晝將茶杯摔在地上才回過神來。
昶晝陰沉著臉,看著沈驥衡,“你再說一次?”
兵部眾人也齊齊看向沈驥衡,神色各異,卻沒一個開口的。
沈驥衡站在那裡,不閃不避地迎向昶晝的目光,道:“陛下要臣說一萬遍也是一樣。臣身為南浣子民,上陣殺敵除暴安民,臣萬死不辭,但眼下北有大燁,西有蠻狄,一個個對我南浣虎視眈眈,陛下令微臣入宮做妃嬪侍衛,恕臣萬難從命!”
他此言一出,那一批武進士之中,倒有好些跪倒在地,齊聲道:“請陛下收回成命。”
昶晝自然更生氣,呼地站起來,“左一個南浣又一個南浣,朕在,就是南浣在!朕是南浣的國君,朕的命令就是南浣的聲音!朕給你們功名官位,你們就還朕一個‘萬難從命’?”
沈驥衡朗聲道:“臣寧願不要這功名,只求陛下讓臣駐守峪峻關!”
我伸手輕輕拉了拉昶晝,他沒理我,只是眯起眼來盯著沈驥衡。我又拉了拉他,他拂開我的手,哼了一聲,道:“你是皇帝,還是朕是皇帝?如果你說什麼就是什麼,朕這皇帝還要不要當?你不願進宮做侍衛,朕就偏要你做!來呀,將他拿下!給朕綁回去!”
幾個侍衛跑過去將沈驥衡反剪雙手拿下了,他竟然並沒有反抗,也沒有再說什麼,看一眼昶晝,又看一眼我,目光就像要將我綾遲一般。
一張那樣像程同的臉用那樣一種目光看著我,我一時間又有些恍惚,下意識就向前走了一步,動了動嘴唇,想跟他解釋。
昶晝一把拉住我,摟在懷裡,道:“回宮。”
兵部尚書上前一步,像是想為沈驥衡求情,但只叫得一聲“陛下”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