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句話,直說的人心裡砰砰亂跳,幸好嵐琪執意要回大營,不然這事兒擱一晚上,明天還不定要鬧成什麼樣子,她瞧瞧抬頭看了眼皇帝,昏暗的燭光裡更顯得暗沉駭人,一聲聲氣息裡全是怒意,她抱著衣裳轉去架子便掛上,就聽得身後砰的一聲重響,嚇得嵐琪渾身一顫,而外頭的太監侍衛立刻就衝了進來,刀子都亮出半截了,可見皇帝只是一拳頭砸在桌子上,總算舒口氣。
兵器入鞘的聲響裡,玄燁怒問:“人在哪裡?”
這些人都知道皇帝在問什麼,大部分人原路退下去,留下樑總管的大徒弟,將事情原本說了個清楚。原是大阿哥和太子喝醉後,在外頭亂逛,遇見了散步的良妃娘娘,太子醉得不知人事,瞧見美人就上前拉扯,雖然很快就被人解圍,但良妃娘娘受驚不小,不過眼下大阿哥和太子,倒在一起呼呼大睡,不知他們喝了多少酒,怎麼也叫不醒。
“那兩個畜生,還不知道自己犯下的罪孽?”玄燁震怒,才想著今天高高興興地逛一回,回來就遇到這種事,這真就是容不得他有高興的事,怒極了呵斥,“拿冷水去潑,潑不醒就浸到水缸裡去,讓他們醒著來見我。”
“萬歲說的是氣話,退下吧,好生照顧太子和大阿哥,吃了酒睡的,彆著涼。”嵐琪卻吩咐他們下去,拉玄燁到榻上坐下,撫著他的背脊給順順氣,冷靜地說,“這事兒鬧大了,良妃難堪,太子和大阿哥都難堪,吃醉了酒犯渾不能算數,要罰就罰喝酒的事,冒犯良妃的話,還是不提才好。”
玄燁有年紀了,禁不住這樣一次次的勃然大怒,只覺得頭腦發脹,之後被嵐琪攙扶著靠下去,嵐琪給他揉揉腦袋捏捏胳膊,總算叫盛怒的人鬆快些,她故意岔開話題說:“明明帶我出來養病散心,還要我這樣伺候你。”
玄燁卻疲憊地望著她,把她的手按在自己的心門口道:“他們若敢冒犯你,朕活剮……”
嵐琪用手指抵在他的唇邊,眼底滿是自信,含笑道:“這話不能說,你們是父子。皇上放心,只怕如今沒人再敢對我如何,我從前有危難是因為你疼我,可也因為你疼我護著我,這麼多年他們早就看透了,烏雅嵐琪是動不得的。”
那幾句話,說得鏗鏘有力,把玄燁的精氣神也提了起來,他的神情漸漸溫和,問:“如今與朕說話,不再端著規矩了?這幾天,朕突然發現,反覺得新鮮。”
“都老夫老……”嵐琪頓了頓,下決心道,“都老夫老妻了,你若非要我端著,也不難,可我覺得這樣才親近。”
玄燁微微有笑意,拽著嵐琪的手沒鬆開,閉上眼睛說:“這樣好,往後,我就是你家老爺了。”
“是,老爺。”嵐琪心裡暗暗鬆口氣,只管哄著玄燁高興些,今天他們真是乘興而歸,沒想到碰上這種事,前頭溫恪公主不知是否知道,只怕不等新娘到草原,醜聞就傳遍了,明天一早,還不知是什麼光景。
皇帝這一夜睡得勉強,翌日,因原計劃在外留宿,動身還是下午的事,他本可以輕鬆地睡一覺,但早早醒來後再無法閤眼,而嵐琪陪他折騰一夜,也是眼圈兒都青了。伸手給他穿戴係扣子時,玄燁只見她滿面憔悴,愛憐地捧過臉頰,心疼道:“你要是老了,都是為朕操心害的。”
“別惦記哄我了,還要見太子他們呢。”嵐琪憂心地說,“既然心疼我操心你的事,就答應我別動大氣,身子要緊。”
有太監宮女端茶送水,知道太子和大阿哥已經等在帳子外頭了,說是原本跪在那裡的,後來人漸漸多了,似乎怕太尷尬,就起來站著了。玄燁聽了冷笑一聲,嵐琪忙給他遞眼色,他沉沉一嘆說:“你出去迎面撞見,反而恨你看他們笑話,朕把他們帶去別處說話,你若還有精神,去看一眼良妃,實在累了,早些歇著去,下午才動身,睡幾個時辰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