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晚自寧壽宮散了,四阿哥和毓溪一道送額娘和弟弟妹妹回來,胤禛與嵐琪說幾句話,毓溪去照看弟妹們洗漱,回來時,環春已道:“時辰不早了,四阿哥和福晉也早些回吧,今天陪著太后一天辛苦了。”
嵐琪便吩咐兒子:“你先外頭去瞧瞧轎子準備好沒有,別叫他們晃了毓溪。”一面留下兒媳婦,與她說幾句悄悄話,如今宋氏已經大腹便便,說是年末臨盆,今日中秋側福晉和她都沒能來。
宋格格待產也罷了,側福晉不被邀請,卻是嵐琪的意思。她雖不干涉胤禛家中生活,但早在側室進門前就說好,唯有這件事兒子兒媳婦必須服從。便是不論四阿哥出入何處,凡是要偕同家眷,只有毓溪可以相隨,若是毓溪身子不爽不能前往,胤禛就隻身一人去,怎麼都不允許側室陪同,取代毓溪的位置。
雖說嵐琪自己也只是皇帝的妾,本該更體諒那些側室,可她不曉得為什麼,反而一心只想維護兒媳婦正室的地位。這大概與婆媳間千年不化的矛盾一樣,明明二十年媳婦熬成婆,卻又變成下一代眼裡的惡婆婆,這裡頭解不開的道理,只有自己能體會。
此刻挽著兒媳婦的手,一同走到門外,問了幾句她身子好不好,便說起待產的宋格格,毓溪說宋氏還算乖巧,沒有仗著肚子就在府裡作威作福。要緊的是四阿哥對這件事淡淡的,不曾因為要做父親而十分興奮,十來天才會去看一回宋氏,府裡的人都有眼色,幾個月揣摩下來,就不再跟著瞎起鬨了。
“你治下有方,額娘都知道。”嵐琪溫柔地說著,“家裡的事你放手去做,任何事有額娘在呢,只要別人不欺負你,額娘什麼都不擔心。”
毓溪樂得哄婆婆高興,甜甜笑著:“現在胤禛在傢什麼都聽兒臣的,比從前更體貼了,額娘您放心。不過咱們也說好了,離了家就得什麼都聽他的,他分得可明白呢,不肯吃虧的。”
小兩口甜蜜,嵐琪聽著心裡就喜歡,又叮囑她身子小心,便讓早些離宮。孩子那裡毓溪已經照顧好,嵐琪自己要歇一歇,走進內殿卻冷不丁想起鹹福宮裡的事,因不見榮妃送什麼訊息來,猜不到那裡什麼光景,想等兒子媳婦走遠,好打發人去鹹福宮問問,梁公公卻從乾清宮來了。
本是以為皇帝夜裡要過來,梁公公卻說皇帝與工部幾位大臣商議黃河決堤的事兒,今早剛傳進宮的,因恐打擾太后過節的心情,沒有傳出來,但今晚恐怕要通宵議事,自然是不會來永和宮。
“你回去好好伺候皇上,皇上小四十了,熬夜熬不得,能勸就勸他早些睡。”嵐琪這話說得毫無意義,她知道玄燁根本不會聽。
可是梁公公領了命,卻沒有要走的意思,反而朝環春使了眼色示意她下去,等屋子裡只有德妃娘娘一人時,才伏地道:“奴才再有一件事,傳皇上的意思,娘娘聽了給奴才一個準話,奴才立時要去回稟皇上。”
嵐琪不禁擔心,“什麼事?”
梁公公道:“太醫院稟告,說貴妃娘娘怕是熬不過冬天,貴妃娘娘身後事自然是娘娘費心,但另有一件事,皇上心裡早就打定了主意,本想瞞著娘娘,可若回過頭叫您知道,反而生了誤會,所以現下讓奴才來稟告娘娘。”
嵐琪蹙眉不語,心裡不自覺地發沉,只聽梁公公道:“冬雲先後伺候孝昭皇后和貴妃娘娘,幾十年在宮裡,勞苦功高,皇上想褒獎冬雲家中族人,挑選一個能幹的子弟,在地方上給予一官半職。”
嵐琪頷首:“這是好事。”
“但冬雲……”梁公公頓了頓,吸了口氣道,“冬雲知道太多的事,實在不宜留在宮內,更不好放出去,皇上意在讓冬雲殉葬,特讓奴才告知娘娘。”
“殉葬”二字鑽入耳朵,嵐琪直聽得心中一窒,沉重地向梁公公再次確認:“是皇上的意思,要她殉葬?”